那個距離不過四五步的巷道口,於周景明而言,無異於人生中的一條岔路。
而且,這條岔路岔得實在離譜,讓他上輩子原地徘徊整整五年的時間才艱難走完。
除了虛度的漫長光陰,剩下的就隻是身心的疲憊。
更危險的是,在這年頭,“流氓”兩字的威力,相當於射向周景明,可能要了他性命的子彈?
他憋了一輩子沒能達成的念頭,機會就在眼前。
若是上輩子再次來到錦官城,找到這樣的大好機會,周景明會立馬衝進去,遞出自己的彈簧刀。
可現在,多年的摸爬滾打,卻讓周景明卻有了輕鬆壓住自己衝動的能耐。
他想以一種更穩妥的方式,既要收拾那女人,也要撿拾起上輩子虛度的五年時光。
這是人潮川流的熱鬨街麵,那條街邊的巷道是能通往班車站的路徑,時時有人往來,不然也不會僅是一聲尖叫,就招引來那麼多人。
不是下手的好地方。
何況,事情沒那麼簡單。
在沙坪農場,周景明不止一次回想當時的情形,有過不少猜想。
普羅大眾中,熱心助人的英雄好漢有,但更多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趨吉避凶的凡人。
也正是因此,隻是一聲尖叫,能一下子有那麼些漢子衝進巷道,並且是從巷道兩頭堵截,衝著他好一頓拳打腳踢,就很值得深思。
接下來,周景明隻是在派出所被簡單地問詢了基本身份信息,就做出了判決。
他被告知,有數人證明那莫須有的“耍流氓”事件是親眼所見,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不容辯解地將事情坐實,他很快就被押上車,送往勞教農場。
眼下的大環境,有不少人需要“業績”,派出所也一樣。
周景明思來想去,怎麼都覺得,那女人的尖叫根本就是有意為之,而那巷道,就是一個精心安排的,等著自己的陷阱。
但……圖什麼?
事情的發生,不會毫無緣由。
周景明在地質隊工作幾年,雖然工資不高,每個月隻有五六十塊,但幾年下來,除了吃穿用度的花銷和寄給家裡父母的,他還是攢下一千多塊錢。
一千多塊錢,聽著不多,但這年頭的錢值錢,夠他從小本生意起步了。
至於其它,隻是一些衣物、幾本消磨時光的小說和一個對一般人來說沒什麼用的小筆記本。
所以,周景明認定,自己遭遇的,應該是一次貪圖錢財的仙人跳。
那些錢,就放在背著的雙肩包裡,在當時巷道裡混亂情況下,他都不知道那雙肩包被誰給扯去,最終又落在誰的手裡,反正再沒見過。
絕對有幫手……
周景明再次環視周圍一圈,發現街道對麵,有三個人,湊在一起抽煙,都在看著自己。
目光碰撞的時候,他們將腦袋紛紛扭往它處,那是明顯閃避的夾雜著些許慌亂的舉動。
他沒忘記巷道裡那頓劈頭蓋臉的凶狠拳腳,當時一切都太突然,他被打懵了,隻顧蜷縮著護著腦袋,但多少還是有些印象。
出頭的人,總是更容易記住些,不然也不會有“槍打出頭鳥”這話的流傳。
所以,現在看到這幾人,周景明立馬有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就夠了。
眼下,再往那巷道裡走,顯然是不明智的。
哪怕沒有那聲尖叫,也有被圍的可能。
退!
周景明轉身就走。
他眼角餘光中,果然看到那三人跟著起身,不知道相互說了什麼,一人鑽進那女人所在的巷道,另外兩人則是尾隨在自己後麵。
得擺脫他們。
從勞改農場出來後重新回到錦官城待的那大半個月不是白待的,周景明知道一個好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