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明和武陽在冷杉林裡,閒聊、抽煙到臨近天黑,冷得有些受不了了,才起身看看河流上下遊,見沒什麼異常,一起返回地窩子。
淘金河穀地處荒山野嶺,又都累得夠嗆,天一黑就睡覺,兩人鑽進地窩子,看到眾人大都已經裹著被褥睡得起了鼾聲。
還在醒著的,就隻有彭援朝一人,坐在土灶邊抽煙,借著土灶裡閃動的火光照亮,擦拭著那把雙管獵槍。
“彭哥,怎麼還不睡,在想什麼呢?”
周景明抱了個木墩在旁邊坐下,掏出莫合煙卷著。
武陽累了一天,又進行高強度的訓練,沒多少精神說話,到自己的鋪位,將旁邊“睡過界”的孫成貴扒拉到一邊,脫了鞋子,爬到床上,和衣躺下,拉了被褥蓋住,就沒什麼動靜了。
彭援朝沒有立刻回答周景明,隻是悶頭一遍遍地擦著獵槍,過了好一會兒:“河穀裡淘金的人越來越多了,我也算是過來人,兄弟,我實話說,沒什麼把握能守住這片寶地,尤其是咱們這種雜牌隊伍,這麼些天下來,人心始終不齊……事情就更難辦了。”
周景明中午跟他說了可能會有人搶占地盤這事兒的時候,彭援朝就選擇了沉默,看現在的情況,他這一天下來,心裡沒少擔憂,大概那把獵槍才能給他帶來些許慰藉,所以抱著一遍遍地擦拭。
周景明笑著安慰:“彭哥,其實沒什麼好擔心的,老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想那麼多乾什麼,等到真有事兒了再說。
放心,這麼好的地兒,我也不會輕易放棄,彆人我不敢說,但我自己,肯定會選擇跟你一起共進退。
再說了,打打殺殺,那是逼不得已的情況,在此之前,總有緩和餘地,都是人,也都怕死,你說是不是?
還是那句話,大不了,我再找片地兒,照樣乾。”
彭援朝抬頭看著周景明,臉色緩和了不少:“有你這句話,我心裡好受多了,突然覺得,在阿勒坦的時候,你要那麼高的價,我都同意讓你們倆入隊,可能是我這趟進山淘金最明智的決定。”
周景明衝他笑笑:“趕緊睡吧,養足精神,抓緊時間淘金才是正事!”
早在阿勒坦阿依娜旅館,剛入隊的時候,周景明簡單了解彭援朝的情況,就已經知道這個黑漢,也隻是初次當把頭而已。
雖然是淘金老客,但一直是跟著彆人混,終究欠缺些當把頭的經驗,墊本也薄弱,所以才會一路有那麼多狠話,連嚇帶唬地籠絡著人手。
話又說回來,就以周景明高昂的開價,若換成彆的有經驗的把頭領著的隊伍,也不會輕易將他和武陽接收入隊。
想要借這雜牌隊伍生財,周景明知道,自己不幫忙管理,很難在河穀立足。
之所以說這隊伍是雜牌隊伍,那是因為,這隊伍裡的成員,有隴中隴南的,有駱越上林的,有豫州的,有蜀地的,有湘地的,成分複雜,人心也難齊。
不像彆的隊伍,大多數是同一個地方的人抱團,分成一幫幫人。
這些抱團的隊伍心更齊,勢力也大,彼此之間要是不對路,乾起來是分分鐘的事情。
周景明在土床上躺下後,也開始細細思索接下來的路子,隻是,沒一會兒功夫,終究被疲憊製止了大腦的運轉,不知不覺睡過去。
等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一個今天輪值的豫州人在看著小火烤著鐵鍋裡的飯。
武陽已經出去晨練了。
其餘的人醒了幾個,都懶得起床,彭援朝倒是睡得很熟,估計是昨天晚上想事想得太多,周景明迷迷糊糊中,還看到他翻身坐起來抽煙。
他也不忙著將彭援朝叫醒,自己起床穿鞋襪,小聲催促其餘人趕緊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