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係小會議室內,學生管理工作例會的氣氛,如同這間屋子一樣,透著一種固有的、略顯沉悶的嚴肅。
江芸坐在主位,指尖輕輕點著一份文件。潘禹會清了清嗓子,率先發言,目光習慣性地掃過在場的每一位老師——溫宜麵無表情,婁越專注記錄,翁斯桐略顯拘謹,陳秋銘則神色平靜。
“各位老師,清明小長假馬上就要到了。”潘禹會的聲音帶著一貫的、強調紀律的腔調,“雖然隻有三天假期,但安全問題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各位班主任務必在放假前,再次深入做好學生的安全教育工作!防火、防盜、防詐騙,尤其是返鄉和計劃外出遊玩的同學,一定要強調交通安全,嚴禁乘坐無牌無證的黑車!還有,”他加重了語氣,“統計好留校和離校學生的具體人數、去向、聯係方式,精確到人,確保萬無一失!假期期間,保持通訊暢通,一旦有突發情況,必須第一時間上報!”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光有硬性要求不夠,又補充道:“各班級的留校名單,放假前統一報到我這裡備案。自律會也會加強假期期間的校園巡查力度,發現違規違紀,一律嚴肅處理!”
溫宜老師聞言,隻是微微頷首,表示知曉。婁越和翁斯桐則認真地在筆記本上記錄著要求。
江芸接過話頭,她的聲音比潘禹會柔和,卻同樣帶著分量:“潘主任強調的安全問題,是底線,必須牢牢守住。同時,我們也需要思考,如何讓這個傳統節日過得更有意義。清明節,不僅是假期,更是我們中華民族祭奠先祖、緬懷先烈的重要日子,蘊含著深厚的文化內涵和民族精神。我希望各班級能結合自身實際情況,采取一些適當的形式,比如主題班會、團日活動、網上祭奠、或是小範圍的參觀學習活動,引導同學們在慎終追遠的同時,更深刻地領悟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內涵與價值,涵養家國情懷。”
她說著,目光溫和地掃過幾位班主任,最後在陳秋銘身上略有停留,似乎帶著某種期許。
陳秋銘微微點頭,心裡已開始盤算。簡單的說教和形式化的活動,絕非他所願。江芸的話,正中他下懷。
散會後,陳秋銘回到301辦公室。窗台上的日曆牌清晰顯示著“四月四日,清明節”的字樣。窗外,春日午後的陽光正好,遠處的屯留河水波光粼粼,堤岸柳樹已抽出嫩綠的新芽,一派生機勃勃。然而這份明媚,卻更映襯出這個節日特有的莊重與幽思。
“是該辦個有意義的活動。”陳秋銘喃喃自語。他拿起手機,在班乾部群裡發了條信息:“金葉子、諸葛寧靜、宣萱、祁淇、李一澤,現在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不一會兒,五人先後到來。金葉子腳步輕快,眼神明亮;諸葛寧靜沉穩依舊;宣萱眨著大眼睛,帶著點好奇;祁淇臉上掛著慣有的、略帶傻氣的笑容;李一澤則還是那副散漫樣子,耳機掛在脖子上,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裡。
“叫你們來,是因為馬上到清明節了。”陳秋銘開門見山,“我覺得,我們不能隻是放三天假就過去了,應該過一個真正有意義的清明節。”
“同意!”金葉子第一個響應,她看向陳秋銘,眼神清澈而認真,“銘哥你有什麼想法?我們聽你安排。”
“我準備帶領咱們班團支部委員,集體去一趟河東烈士陵園,祭掃先烈,接受一次愛國主義教育。”陳秋銘說道。
“哇!去烈士陵園?好啊好啊!又有集體活動了!”祁淇一聽,立刻興奮地拍手,眼睛都亮了。
陳秋銘看向她,表情嚴肅了些:“祁淇,這不是去郊遊玩鬨。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是去緬懷為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獻出生命的英雄,需要我們懷著敬畏和感恩的心。”
祁淇立刻收斂了笑容,吐了吐舌頭,認真地點點頭:“嗯!銘哥我明白了,我會很認真的。”
宣萱輕聲問:“陳老師,就我們幾個人去嗎?要不要通知更多同學?”
“這次就你們五個團支部委員跟我去。”陳秋銘解釋道,“時間比較倉促,組織大規模活動來不及,而且人太多反而難以保證活動質量和安全。你們作為班團骨乾,代表我們四班團支部前去,意義同樣重大。回來後,可以把你們的所見所感分享給其他同學。”
李一澤靠在門框上,開口問:“那需要準備什麼嗎?”他的語氣雖然還是淡淡的,但顯然聽進去了。
“問得好。”陳秋銘開始分配任務,“金葉子,你準備一個簡短的發言稿,主題是銘記先烈遺誌,傳承紅色基因,表態我們青年一代珍惜當下、努力學習的決心。諸葛寧靜,你文筆好,幫葉子一起構思一下,務必真摯、有力量。”
“好的,銘哥。”金葉子和諸葛寧靜同時應下。
“宣萱,祁淇,”陳秋銘看向她們倆,“你們負責準備鮮花,不用太奢華,素淨典雅的白菊或黃菊就好,我們到時候有一個向烈士紀念碑獻花的儀式。”
“明白!”兩人點頭。
“一澤,”陳秋銘看向李一澤,“你負責準備好團旗,記得帶上旗杆。”
李一澤點了點頭:“嗯。”
陳秋銘最後提醒道:“明天早上七點半,校門口集合。著裝統一,穿黑色夾克衫或外套,裡麵配白襯衫,黑褲子,黑鞋。這是對先烈最基本的尊重。都清楚了嗎?”
“清楚了!”五人異口同聲。
第二天一早,春晨微涼,空氣中彌漫著青草和濕潤泥土的氣息。七點半,五名同學準時出現在校門口。大家都按照要求穿著深色服裝,平日裡活潑的祁淇也顯得莊重了許多。金葉子將烏黑的短發彆在耳後,白襯衫的領子整潔地翻在黑色夾克外,手裡拿著準備好的發言稿,微微抿著唇,似乎在默念。李一澤難得地穿了一身合體的黑色西裝,雖然沒打領帶,但那股散漫勁兒收斂了不少,他手裡握著卷好的團旗。諸葛寧靜和宣萱一起抱著幾束精心挑選的、以白色菊花為主,間以黃色菊花和綠色蕨葉的花束,清新素雅。
陳秋銘也穿著一身深色西裝,提前租好的一輛七座商務車已在一旁等候。
“都到了?上車吧。”陳秋銘拉開車門。
車子平穩地駛出城區,向著東郊的河東烈士陵園開去。車窗外,城市的喧囂漸漸褪去,農田和新綠的樹木掠過。車廂裡很安靜,不同於往日外出時的歡聲笑語,一種自然而然的肅穆氣氛籠罩著大家。金葉子低頭看著發言稿,指尖輕輕劃過紙麵;諸葛寧靜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若有所思;宣萱小心地調整著花束的包裝紙;祁淇安靜地坐著,雙手放在膝蓋上;李一澤則看著前方,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團旗的旗杆。
大約四十分鐘後,車輛駛入一片鬆柏蒼翠、環境幽靜的園區。高大的牌坊上,“河東烈士陵園”幾個鎏金大字在晨光中莊重肅穆。停好車,陳秋銘帶著五人剛走下車,就看到一個意外的熟悉身影。
“銘總?這麼巧!”隻見汪錚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打了黑色領帶,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一改往日嘻哈風格,正帶著一群係著紅領巾、身穿校服的小學生,在陵園入口處整隊。他臉上慣常的玩笑神色被一種罕見的莊重所取代。
“牛叔?”陳秋銘確實有些驚訝,“你怎麼會在這裡?還這身打扮?”
汪錚快步走過來,壓低聲音:“帶我的英語班小學員們來祭掃烈士陵園。清明嘛,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