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遜沉默了。
雨水打在他飽經風霜的臉上,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良久,他才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義弟,你這又是何必呢?”
張翠山一襲素白長衫,此刻在雨中顯得格外單薄。
他帶著一份沉痛與決絕,緩緩轉過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那些或是憤怒、或是好奇、或是冷漠的麵孔。
“各位前輩、同道,今日請容翠山一敘。”
“我與義兄久居冰火島,遠離江湖恩恩怨怨。”
“冰火島?”人群中,身著一黑一白的玄冥二老對視一眼,頓露激動之色,對於修煉至陰至寒或至陽至熱內力的他們來說,那冰火交織的極地孤島,無異於傳說中夢寐以求的天然修煉寶地!
張翠山沒有注意到這些細微的反應,他接著低沉而悲痛的說道:“數月前,那金花婆婆率眾登島,覬覦屠龍刀。被困於義兄手下之際,吐露義兄全家被害之事,義兄發怒,方重返大陸。”
“在下因妻子待產在即,無法隨同義兄回返,沒能阻止義兄行凶。”
“我義兄謝遜,在江湖上犯下累累血案,雖事出有因,卻也難辭其咎。”
峨眉派掌門滅絕神尼,一身玄色道袍,麵容冷峻。
她豈容這大好圍剿魔頭的局麵,被張翠山三言兩語化解?
她冷哼一聲,如同刀鋒出鞘,率先發難:“張五俠倒是巧舌如簧,會說漂亮話!那謝遜殘殺武林同道,短短數月間,便挑起二十八起滅門慘案、累累血債!這些無辜枉死之人的性命,豈是你幾句輕飄飄的‘事出有因’、幾句‘難辭其咎’就能一筆勾銷的?!”
此言一出,光明頂上頓時議論紛紛,眾人的目光中滿是憤怒與不滿。
張翠山雙拳緊握,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悲痛:
“師太所言,字字珠璣,在下無從辯駁。”
“我與義兄相識於江湖,情同手足。我深知他本性並非嗜殺,隻是被深仇大恨逼瘋了心智。”
“然而,犯下的罪孽,便是犯下了。無辜枉死之人,無法複生。他們的血,洗不淨義兄身上的罪孽,也洗不淨我這做兄弟的…未能阻止的責任。”
張翠山挺直了脊背,目光掃過全場,帶著一種赴死的決絕。
“江湖人,江湖事,當以江湖規矩了結。”
“昔年,丐幫之中,亦有幫中兄弟犯錯,為幫眾所不容。時有幫主豪俠,曾以‘三刀六洞’之酷刑,替幫中兄弟贖罪,以平息幫眾怒火!”
“今日,張翠山不才,願效仿古之豪傑,願以這‘三刀六洞’之刑,代我義兄謝遜,向各位武林同道謝罪!隻求各位前輩、同道,看在謝遜行凶,事出有因,是為血海深仇所迫的份上,能夠…能夠給他一個改過自新,一個…贖罪的機會……”
話音落下,整個光明頂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數百雙眼睛,帶著各種複雜的情緒,難以置信地盯著場中那個白衣身影。
三刀六洞!
那幾乎是自絕生路,是極度慘烈的刑罰!
“好一個漢子!”
突然,人群中傳來一聲讚歎。
華山派的令狐衝,性情灑脫,最是敬佩這等敢作敢當、重情重義的英雄豪傑。他忍不住脫口而出,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寧靜。
“閉嘴!”
一聲怒喝,如同炸雷般在令狐衝耳邊響起。
身前的華山掌門嶽不群,猛地回頭,眼中帶著嚴厲的警告與不滿。
令狐衝被師父的眼神震懾,脖子一縮,立刻噤聲,不敢再言。
另一半,宋遠橋眉頭緊皺,眼中滿是擔憂與不忍,輕聲喚道:“五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