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霧比前一天淡了些,晨光透過霧層散成柔和的光,落在農舍瓦頂上,像撒了層薄粉。
林硯是被灶房的動靜吵醒的,睜開眼就聞見淡淡的麥香——張梅早早起了,正蹲在灶膛前添柴,火光照得她側臉發紅,手裡還攥著塊油紙,把昨晚剩下的烙餅切成小塊,仔細碼進布袋裡:“今天去炸藥庫路遠,得多帶點乾糧,萬一耽誤了回來的時辰,也不至於餓肚子。”
“醒啦?”張梅聽見動靜回頭,眼睛亮得很,指了指窗外,“我把磨盤零件搬到院子裡了,蘇野找了塊新磨石,說要把磨盤邊緣磨平點,省得磨麵的時候漏渣。”
林硯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蘇野正蹲在院角,手裡的磨石在斷裂的石磨邊緣來回蹭,火花偶爾濺起,落在結霜的地上,瞬間就滅了。
她起身時,手腕的紗布又換了新的——夜裡半醒時,她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輕手輕腳調整紗布,指尖帶著點糙意,不用想也知道是蘇野。
“你的傷怎麼樣?”蘇野剛好走進來,手裡還沾著磨石的灰,指尖在紗布邊緣碰了碰,動作輕得像怕碰疼她,“要是疼,今天就彆去炸藥庫了,我跟張梅去就行,你守著家也放心。”
“沒事。”林硯活動了下胳膊,傷口的刺痛比昨天輕了不少,“我跟你們一起去,雷管這東西得仔細辨,受潮的容易炸,我之前在倉庫幫過忙,懂點這個。”
三人簡單吃了點烙餅,蘇野扛著撬棍,林硯揣著軍刀,張梅背著裝滿乾糧的布袋,往采石場的炸藥庫走。
路上的赤霧沒完全散,遠處廢墟裡偶爾傳來腐行者的嘶吼,卻離得遠,像隔了層棉花。
蘇野走在最前,目光掃過地麵的碎石和枯草,遇到岔路就蹲下身摸一摸——看有沒有新鮮的腐行者爪印,這是她這些天練出的本事,“這邊走,昨天我過來時,這條路上的草沒被踩過,安全點。”
“昨天刀疤臉的人沒往這邊來。”林硯隨口說,目光掃過路邊的斷牆,地上隻有幾隻野鼠跑過的淺痕,“要是他們來過,牆根會有軍靴印,現在連點土都沒翻。”
“嗯,我夜裡也沒聽見這邊有動靜。”蘇野點頭,指尖劃過鋼筋的鏽跡,“就是得小心點,炸藥庫那地方偏,說不定藏著躲風頭的散居腐行者。”
她瞥了眼張梅,見小姑娘攥著獵槍的手有點緊,又補充道,“彆怕,真遇到東西,我跟林硯在前頭擋著,你盯著後路就行。”
張梅用力點頭,把獵槍往胸前緊了緊:“我不怕,昨天撿的鏡片還能用,能看見後麵有沒有東西跟來。”
說著就從袖袋裡摸出碎鏡片,往身後照了照,確認沒人跟著才放心地收回去,指尖還無意識地摩挲著槍托的裂縫——那是昨天跟刀疤臉的人打時磕的。
走到炸藥庫附近時,林硯突然停步——牆根有串新鮮的腳印,軍靴底的紋路很深,邊緣還沾著點采石場的紅土,和刀疤臉的人穿的一模一樣。
“有情況。”
她拽著兩人躲到斷牆後,耳邊傳來“咯吱咯吱”的撬鎖聲,混著男人的咒罵:“媽的,這破鎖怎麼這麼硬!早知道昨天就該跟那瘸子一起拿鑰匙,也不至於現在費勁!”
“是昨天跟著瘸子的那個!”張梅突然小聲說,眼睛瞪得溜圓,“我記得他的衣服,胳膊上有塊藍色補丁,昨天打起來的時候,他躲在最後麵!”
蘇野剛要起身,被林硯按住:“等等,他就一個人,撬鎖的樣子慌慌張張的,不像是有備而來,更像急著找東西換吃的。咱們從後麵包抄,彆讓他跑了,問問他有沒有見過其他腐行者窩,或者廢棄的物資點——往後找東西也能避著點。”
三人分兩路,蘇野繞到炸藥庫後門,輕輕推開虛掩的木門,門軸“吱呀”響了聲,她趕緊停住,等裡麵的人沒反應才繼續挪步;林硯和張梅守在門口,盯著那道晃動的身影,手裡的武器都攥得更緊了。
那漢子終於撬開了鎖,剛要彎腰往儲藏室裡鑽,蘇野突然從後門竄出,鋼筋頂在他後腰,聲音淬著冷:“動一下,就廢了你胳膊。”
漢子嚇得渾身發抖,手裡的撬棍“哐當”掉在地上,轉身就想跑,又被林硯堵住去路,軍刀橫在他脖子上:“跑什麼?偷東西也得看看這是誰的地盤。”
“饒命!我就是來拿點雷管,不敢害人!”漢子癱在地上,臉貼著滿是灰的地,“刀疤臉的人都死光了,就剩我一個,我就是想拿點雷管去換點吃的,真沒想跟你們作對!”
“換吃的?跟誰換?”林硯追問,軍刀又往前送了半寸,“附近還有其他活人?有沒有腐行者窩?”
“有、有!”漢子抖得像篩糠,趕緊把知道的都倒出來,“南邊有個廢棄工廠,偶爾有活人去換東西,但是缺糧食。工廠西邊有個腐行者窩,昨天我過來的時候還聽見嘶吼聲,估計有十幾隻!我真就知道這些,彆的啥也沒了!”
蘇野把他按在牆上,眼神裡帶著審視:“沒騙我們?要是敢編瞎話,有你好受的。”
“沒騙!沒騙!”漢子趕緊舉手,“我要是騙你們,就讓腐行者吃了我!你們放了我,我再也不往這邊來!”
林硯和蘇野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盤算——知道了腐行者窩的位置,往後找物資就能繞著走,也算是個有用的消息。
“放你可以。”林硯收起軍刀,卻沒挪開腳步,“把腐行者窩的位置指給我們,再把撬棍留下,往後彆再靠近農舍和采石場,不然下次就不是放你這麼簡單。”
漢子連滾帶爬地站起來,指著南邊的方向:“就往那邊走,大概兩裡地,有個塌了的水塔,腐行者窩就在水塔下麵!”說完就把撬棍推到蘇野腳邊,轉身往南邊跑,跑出去老遠還回頭喊:“我真不騙你們!水塔下麵真有腐行者!”
張梅看著他的背影,有點疑惑:“就這麼放了他?萬一他回頭帶其他人來怎麼辦?”
“他不敢。”林硯蹲下身,往儲藏室裡看了看,“他要是想帶人來,剛才就不會把腐行者窩的位置說出來。再說,他缺糧食,咱們有地有種子,往後真遇到,說不定是他求著咱們,不是咱們怕他。”
三人走進地下儲藏室,裡麵堆著四箱雷管,還有兩捆導火索,用帆布蓋得嚴嚴實實,摸上去乾燥得很,沒一點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