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餅的熱氣裹著蔥花的香,從灶房破窗飄出去,混著晨霧裡的土腥味,在農舍上空漫開。
林硯咬了口烙餅,外皮脆得掉渣,裡麵的蔥花還帶著點焦香,混著新鮮麥粉的清甜。
張梅蹲在灶膛邊,正往裡麵添乾燥的玉米芯,火光照得她側臉發紅,指尖還沾著點麵粉,是剛才揉麵時蹭上的。
“挑水的桶我刷了三遍,桶底的泥都刮乾淨了。”蘇野把最後一塊烙餅塞進嘴裡,抹了把嘴,轉身去牆角扛木桶。
兩隻木桶是從廢料堆撿的,桶沿缺了個口,她用鐵皮補過,現在還能看見補丁邊緣的鐵絲。
“繩子也檢查了,沒斷股,就是有點磨手,我找了塊破布纏了纏。”她晃了晃桶上的麻繩,布片在晨光裡晃出細碎的影。
張梅趕緊把剩下的兩張烙餅包進油紙,油紙是從糧倉帶回來的,還能看見上麵印著模糊的“公社”字樣。
她把油紙包塞進林硯的帆布包,指尖在布麵上按了按,像是怕漏風:“路上餓了就吃,彆省著——麥種地裡的雜草我看過了,就冒了點小芽,我拔得過來。”
她摸了摸獵槍的槍管,鏽跡被擦得淡了些,“電網的電壓我也瞅了,指針在‘中等’上沒動,要是有動靜,我先開槍,你們聽見就往回跑。”
林硯點頭,把軍刀往腰後挪了挪,刀鞘蹭過粗布腰帶,發出輕響。
她往灶房門口瞥了眼,赤霧還沒完全散,遠處的斷牆浸在淡白的霧裡,像蒙著層薄紗。
“走吧,早去早回。”
兩人出了農舍,順著斷牆根往北邊的井走。蘇野走在前麵,每走幾步就停下來,蹲下身看一眼地麵。
“昨天的霜化得快,土還潮,爪印留得清楚。”她指著一處淺痕,五個趾頭的印子邊緣沾著黑血,“這隻應該不壯,爪印淺,沒帶多少力氣。”
林硯蹲下身,指尖輕輕碰了碰血漬,發黏,卻已經半乾:“大概是半個時辰前留下的,方向往水塔那邊去了,沒往農舍來。”
她眼角掃過虛空中的麵板【檢測到30米外有&n/s,無攻擊性】
於是便順著蘇野的話補充,“咱們再繞遠點,彆驚著它——水塔底下就是腐行者窩,萬一引出來一群就麻煩了。”
兩人繞了條更偏的路,貼著塌了大半的紅磚房走。
牆麵上還留著褪色的標語,“發展就要踏實走好每一步!”的字樣模糊不清,風一吹,牆皮簌簌往下掉渣。
路過一處廢墟時,林硯看見斷牆下躺著輛生鏽的自行車,車架扭曲,車輪早沒了,卻在車座底下發現個破水壺——壺身沒漏,就是壺蓋沒了。
“這個能拿回去裝水。”
她彎腰把水壺撿起來,晃了晃,裡麵還剩點渾濁的水,倒在地上,很快滲進土縫。
蘇野回頭看了眼,點頭:“多裝個容器總是好的,下次挑水不一定這麼順。”
再往前走,終於看見井的輪廓。
井欄是用青石頭砌的,比人還高,上麵爬滿了深綠色的藤蔓,藤蔓間還纏著些乾枯的雜草。
蘇野先往井裡扔了塊小石頭,聽著“撲通”的水聲,確認井水沒乾涸,才俯身往下看:“水挺深,看著也乾淨,就是井壁的磚鬆了,你扶著我點,彆讓我掉下去。”
林硯趕緊扶住井欄,看著蘇野把木桶的繩子往手腕上纏了兩圈——纏得很緊,指節都泛白了。
蘇野深吸一口氣,胳膊發力,木桶“嘩啦”一聲沉進水裡,濺起的水珠落在井欄上,被藤蔓迅速吸走。
拉上來時,滿桶的水晃得厲害,蘇野趕緊用手按住桶沿:“這桶水夠沉,兩桶肯定不夠——麥種得澆透,土豆地也得補點水,還得留一桶存著,萬一後麵幾天沒水挑,也能撐撐。”
林硯蹲在井邊,用瓢把井沿的青苔一點點刮掉——青苔滑,得清理乾淨。
“我去附近找找有沒有其他容器,剛才看見個鐵皮桶,不知道漏不漏。”
她往之前發現自行車的廢墟走,沒走多遠就看見那隻鏽跡斑斑的鐵皮桶,桶底沒漏,就是桶沿缺了個口,裡麵倒也感覺還算乾淨。
從已經打好水的木桶裡倒了點進去涮了一遍,反正最後還是要燒開水。
她費了點勁把桶拖到井邊,蘇野已經挑了兩桶水,正往桶裡倒:“這樣能存三桶水,夠用到下次挑水了。”
往回走時,剛靠近農舍,就看見張梅站在麥種地邊,手裡攥著幾根雜草,眉頭皺得很緊,獵槍斜挎在肩上,槍口微微朝上——她的姿勢很警惕,看見林硯和蘇野,才鬆了口氣,快步跑過來。
“野鳥來啄麥種了!”張梅的聲音有點發顫,她攤開手心,裡麵是幾粒被啄破的麥種,殼裂了道縫,裡麵的胚乳露出來,泛著白,“我趕跑了三次,它們還是來,這幾粒肯定出不了芽了。”
林硯蹲下身,往麥種地裡看,土溝裡有幾處土被翻了,露出底下的麥種,有的還沾著鳥啄的痕跡。
蘇野也湊過來看,指尖碰了碰被翻起的土:“野鳥專挑地塊邊緣啄,這邊靠近草堆,它們容易藏。得編個網罩,把麥種地蓋起來,不然剩下的麥種都得被啄壞。”
張梅眼睛亮了亮,先往斷牆下跑:“那邊有藤蔓,韌性足!”她跑的時候,獵槍在背後晃了晃。
蘇野則去撿細樹枝,專挑粗細均勻的,還得直——彎的樹枝編出來有縫隙,野鳥能鑽進去。
她把撿來的樹枝放在地上,用石頭把枝頭的分叉磨平:“得磨光滑點,不然會勾破藤蔓,網罩就不結實了。”
林硯試著編了兩下,藤蔓總在樹枝間鬆脫,張梅看見,走過來幫她調整:“得繞兩圈再拉緊,像這樣。”她的手指靈活,藤蔓在樹枝間繞圈、打結,動作熟練得不像個十五六歲的姑娘,“我哥以前教我編筐,那時候在采石場,找到土豆沒地方裝,就編筐裝土豆。”
蘇野把粗點的樹枝插進麥種地的四角,當作網罩的骨架,再把細樹枝橫縱搭在上麵,形成網格。
林硯和張梅負責用藤蔓纏繞固定,藤蔓繞得很緊,手指勒得發紅也沒停——她們都知道,這網罩關係到麥種能不能出芽,不能馬虎。
編到一半時,遠處突然傳來聲悶響,像是什麼東西撞在石牆上,緊接著是斷斷續續的嘶吼,從水塔方向傳來。
張梅手裡的藤蔓頓了頓,指尖下意識碰了碰獵槍的扳機,眼神瞬間繃緊。
蘇野瞬間握緊鋼筋,往聲音的方向望了望,眉頭皺得更緊:“是腐行者的聲音,隻有一道,沒其他動靜。”
即便這麼說,她還是把鋼筋橫在胸前,身體繃得像拉滿的弓,“林硯,你跟張梅在這盯著網罩,我去看看情況——要是有危險,我就開槍,你們彆過來。”
林硯卻按住她的胳膊:“一起去,留張梅在這——她熟網罩的進度,也能盯著野鳥,咱們倆去,有個照應。”
張梅趕緊點頭:“你們去吧,我會看好網罩,野鳥來了我就趕,不會讓它們靠近的!”
兩人貼著斷牆往水塔方向走,腳步放得極輕,每走三步就停下來聽動靜。轉過一道斷牆時,終於看見那隻腐行者——瘦得脫了形,身上的皮爛了大半,露出底下的骨頭,肋骨根根分明,眼睛渾濁得像蒙了層灰,正用頭反複撞水塔的石牆,撞得“咚咚”響,卻沒注意到她們。
“隻有一隻,但得防著它突然轉頭。”蘇野小聲說,手裡的鋼筋握得更緊了,“這種獨行的腐行者有時候會瘋,見人就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