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露水像撒了把碎冰,沾在傾斜棚的布麵上聚成水珠,順著布縫往下滴,砸在蜂蜜木板上發出“嗒嗒”的輕響,在寂靜的晨霧裡格外清晰。
黃鼬原本蜷縮在竹架分叉處打盹,絨毛被露水浸得發潮,卻在“嗡嗡”聲剛冒頭時猛地抬起頭——那聲音不是單一的振翅,而是成百隻翅膀疊在一起的悶響,從西邊草叢裡湧出來,像團會移動的綠霧,越來越近。
它的耳朵瞬間豎成兩道細尖,小尾巴繃得比竹條還直,“唧唧”的叫聲急促卻克製,沒敢太大聲——怕驚飛蚜蟲群,反而讓它們四散著往真葉鑽。
鼻尖湊到棚布縫旁輕輕嗅,能聞到蚜蟲身上帶的淡淡腥氣,混著露水的土味,格外刺鼻。
它沒敢離開木板,隻是用小爪子輕輕扒了扒板邊的蜂蜜,確認粘稠度足夠,才繼續盯著西邊的動靜。
林硯是被黃鼬的叫聲拽醒的,身上的舊軍大衣還帶著暖意——是蘇野昨晚見她靠在竹架上打盹,悄悄蓋在她身上的,領口還沾著點薄荷的淡香。
她坐起身時,軍大衣滑落半邊,露出裡麵磨得發白的粗布衫,指尖剛觸到冰涼的竹架,就看見蘇野從瓦房方向快步走來,帆布靴踩過帶露的草葉,濺起的水珠沾在褲腳。
蘇野指尖的淡藍微光已經亮了,不是平時檢測時的柔和光帶,而是比筷子還細的光柱,精準地朝著西邊草叢掃去。
光柱在半空頓了頓,又往棚子方向挪了挪,她的眉頭輕輕皺起:“蚜蟲群比預估的多,至少兩百八十隻,有一半帶著翅膀,正貼著地麵飛,想從棚布縫鑽進來。得先把布縫拉緊,再撒薄荷粉,不然真葉背麵和側芽要遭殃。”
林硯沒提係統剛跳出來的【蚜蟲群攜帶15蚜蟲卵,集中附著於翅根,需重點清理棚布接縫處】,隻是蹲下來摸了摸棚布邊緣的麻繩——昨晚加固時綁的結有點鬆,風一吹就露出半指寬的縫。
“我去拿細麻繩把布縫再綁緊,你先撒第一圈薄荷粉,重點撒在西側布縫下麵,那裡是蚜蟲飛來的方向。”
她轉身往柴房跑,帆布包晃出裡麵的小剪刀和麻繩——是昨晚特意準備的,怕棚布出問題。
回來時,蘇野已經撒完第一圈薄荷粉,淡綠色的粉末落在露水打濕的土麵上,遇水凝成細小的顆粒,像撒了層碎翡翠。
“得再撒圈艾草粉混著,薄荷粉驅蚜蟲,艾草粉能殺卵,雙重保險。”
蘇野從兜裡摸出個小布包,裡麵是磨細的艾草粉,和薄荷粉混在一起,氣味更衝了些。
張梅抱著育苗本和大袋薄荷粉跑過來時,頭發上還沾著兩根稻草——是早上匆忙從草堆旁起身時蹭的。
她的帆布包拉鏈沒拉嚴,露出裡麵的小耙子和放大鏡,本子邊緣沾著點露水,頁角有點卷。
“我聽見黃鼬叫就趕緊起來了,陳溪姐在灶房煮驅蟲液,說加了雙倍大蒜碎和曬乾的辣椒葉,煮好就能噴在棚布上,蚜蟲聞著就會躲。”
她蹲下來,打開薄荷粉包,裡麵還摻著些細碎的艾草葉,是陳溪昨天傍晚特意混的,“陳溪姐說艾草葉要選帶梗的,煮出來的水更濃,撒粉的時候也能掛在土上,不容易被風吹散。”
黃鼬的注意力全在蜂蜜木板上。
第一隻蚜蟲終於落在板上——通體淺綠,翅膀像透明的薄紗,剛碰到蜂蜜就被粘住,六條細腿亂蹬,卻越陷越深,翅膀很快被蜂蜜粘住,再也撲騰不起來。
緊接著,更多蚜蟲飛過來,有的沒找準方向撞在棚布上,順著布縫往下爬,黃鼬立刻用小爪子輕輕撥掉——它的爪子磨得圓潤,不會劃傷布麵,撥掉的蚜蟲還沒落地,就被它用嘴叼起來,放在木板上粘住,連半秒喘息的機會都不給。
有幾隻特彆靈活的蚜蟲,居然繞開薄荷粉圈,往東側布縫鑽。
蘇野的藍光立刻追過去,光柱輕輕裹住蚜蟲,帶著點涼意的光讓蚜蟲動得慢了些。
黃鼬見狀,立刻竄過去,小鼻子輕輕頂開布縫,叼住蚜蟲就往木板跑,生怕它們趁機爬去真葉。
“這幾隻帶著卵,得趕緊粘住,不然卵掉在土上就麻煩了。”
蘇野的聲音比平時急了點,藍光一直跟著黃鼬,直到蚜蟲被粘在木板上,才鬆了口氣,光柱也弱了些——顯然剛才集中精力控蚜蟲,耗了不少能量。
林硯已經把西側的布縫重新綁緊,用細麻繩繞著布邊和竹架纏了三圈,每圈都拽得緊實,最後打了個死結。
“這樣布縫隻剩兩毫米寬,蚜蟲鑽不進來,就算進來,也會被裡麵的薄荷粉熏走。”
她蹲下來,從帆布包裡摸出個小刷子,蘸著薄荷艾草粉,往布縫裡輕輕刷了些,粉末落在布內側,形成一道淡綠的線,“裡麵也得有粉,雙重保險。”
陳溪提著個粗陶壺過來時,壺嘴還冒著熱氣,散著艾草、大蒜和辣椒的混合辛辣味,離老遠就能聞到。
“煮了快半個時辰,中間加了三次水,怕煮太濃燒葉子,又怕太淡沒效果,試了三次才調準濃度。”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她蹲下來,壺嘴對準棚布外側,手腕輕輕傾斜,淡褐色的驅蟲液順著布麵往下流,在布縫處多停留了幾秒,“布縫得噴透,驅蟲液滲進布纖維裡,蚜蟲聞著味就不敢靠近,就算落在布上,也會被嗆走。”
張梅拿著放大鏡,蹲在棚子另一側檢查真葉。
鏡片有點模糊,她得時不時用衣角擦一擦,才能看清葉背麵的紋路。
“還好發現得早,真葉上沒沾蚜蟲,就是第三棵的側芽旁邊有三粒蚜蟲卵,米粒大小,淺黃的,得趕緊刮掉。”
她從兜裡掏出那個細齒小耙子——是用舊梳子改的,齒尖磨得圓潤,輕輕刮過側芽周圍的土,蚜蟲卵被刮下來,落在事先鋪好的紙上,她立刻用薄荷粉撒在紙上,再把紙折起來,扔進遠處的火盆裡燒掉,“不能留半點卵,不然明天就孵化了。”
太陽慢慢爬過豌豆架,晨光透過薄霧灑在棚子上,把蜂蜜木板照得透亮。
木板上已經粘了密密麻麻的蚜蟲,淺綠的蟲身混著透明的翅膀,像鋪了層皺巴巴的綠膜,有的還在掙紮,有的已經不動了,蜂蜜被粘得泛出淡褐的色。
黃鼬蹲在木板旁,時不時用小爪子碰一下板邊,確認蜂蜜還有粘性,遇到粘滿蚜蟲的木板,就對著林硯“唧唧”叫兩聲,小腦袋往新木板方向歪,示意該換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