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很想立刻派人衝去孫府一探究竟,但他不敢。
他深知自己身為內廷總管,一舉一動都在無數雙眼睛的監視之下。
此刻若是表現出絲毫的急切,不僅查不到任何東西,反而會立刻引來三宮太後的懷疑。
趙德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惶。
他緩緩轉過身,臉上又恢複了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緩緩離去。
夜色如墨,悄然籠罩了整座皇城。
誥天殿內,燭火通明。
韓川正端坐在書案前,一筆一劃地抄寫著孫敬之前留下的課業——《論衡》。
對這種類似“寫作業”的行為,他並不抵觸。
一則,這是鞏固知識的最好方式。
他需要儘快吸收這個時代的知識,而不僅僅是擁有一個十歲孩童的記憶。
二則,他需要練字,身為皇帝,若寫出一手狗爬似的字,丟臉事小,引來朝臣的輕視和非議,才是大麻煩。
三則,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練心。
筆走龍蛇,墨落紙箋。
每一個字從筆尖流淌而出,都需要全神貫注,心無旁騖。這是一種磨礪,更是一種修行。
他如今的處境,如履薄冰,如臨深淵,最需要的就是一顆蟄伏隱忍、不慌不忙的心。
就在他心神沉浸於筆墨之間時,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極輕微的衣袂破風之聲。
“誰?”
一直靜立在韓川身後的錢靈兒瞬間繃緊了身體,右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軟劍上,鳳目中寒光一閃。
窗紙上,一道人影一晃而過,隨即消失。
錢靈兒正要追出去,卻見那人影去而複返,在殿門外停下,壓低了聲音:“是我。”
是趙德的聲音。
錢靈兒緊繃的身體這才緩緩放鬆,但心中的疑慮卻更深了。
深更半夜,趙德行事為何如此鬼祟?
趙德在門外探頭探腦,確認四周再無他人後,才閃身進了殿,並迅速將殿門關好。他快步走到書案前,臉上滿是藏不住的驚惶與駭然。
“陛下!”
韓川握著筆的手微微一頓,一滴墨汁從筆尖滴落,在宣紙上暈開一團小小的墨漬。
他沒有抬頭,隻是繼續寫完了最後一個字,才緩緩放下毛筆。
“說。”
“出大事了!”趙德的聲音都在發顫,“東梁國國主王進,反了!”
“什麼?!”
韓川猛地抬起頭,瞳孔驟然收縮。
他之所以如此震驚,原因有二。
其一,王進,這個名字在大梁幾乎是“忠誠”的代名詞。
他不僅是附屬國中最恭順的一個,年年歲貢從不短缺,更曾在圍場舍命救過先帝仁宗的性命,是先帝最信任的藩王。
這樣一個人,怎麼會反?
其二,王進的七個兒子,除了長子留在東梁繼承王位,其餘六個,全都在梁都!
倘若他真的怕叛變,那皇宮甚至梁都會是怎樣的場景?
“消息確切嗎?”過了好久,韓川才又開口詢問。
“千真萬確!”
趙德急得滿頭大汗,“八百裡加急的軍報,傍晚剛到兵部,現在三宮太後已經在慈寧宮召集內閣重臣議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