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8.5】
MY市商業街
暮色漸沉，華燈初上，萬達商業街的人流織成喧鬨的網。徐微明倚在欄杆旁，目光追隨著蕭怡和周雪妍兩個少女的身影。她們像兩隻不知疲倦的雀鳥，又一次輕盈地躍向霓虹閃爍的小吃攤，裙裾在晚風中翻飛。
“就這一次啦，最後一份！”蕭怡回頭，聲音清脆地穿透嘈雜，帶著一絲不容反駁的嬌嗔。
徐微明嘴角牽起一絲無可奈何的弧度，輕輕搖頭。“那……你信誓旦旦要減的肥呢？”他的眼神裡是真切的困惑，望向她。
“哎呀，就隻嘗一點點嘛！”蕭怡轉過身，小巧的舌尖飛快地探出唇邊，做了個鬼臉，“這點分量，怎麼會胖呢？”
“這話，你今晚已說了三遍不止，”徐微明低聲嘟囔，目光掃過周圍五光十色的招牌，“彆輕易許下這般預言啊。”
這時，周雪妍已舉著幾串烤得滋滋作響、撒滿香料、油脂欲滴的羊肉串走近，香氣霸道地鑽進徐微明的鼻腔。“嘗嘗？真的香。”她晃了晃手中的肉串，金黃的油光在燈光下閃爍。
“我……”徐微明喉結滾動了一下，那混合著孜然與炭火氣息的濃烈誘惑幾乎擊潰了他的防線，“……好吧，”他妥協地伸出手，“就幫你們分擔一點。”
話音未落，一陣急促而尖銳的“嘟嘟”聲陡然從他腰間響起，蓋過了周遭的喧囂。那聲音冰冷、突兀，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徐微明臉上的輕鬆瞬間凍結，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將手按在通訊器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側耳傾聽著，身體微弓，仿佛要將那無形的聲波全部捕捉。
幾秒鐘，卻漫長得如同凝固。周遭的鼎沸人聲仿佛瞬間被抽離，隻剩下通訊器裡傳來的、旁人無法聽聞的低語。徐微明的肩膀猛地一顫，像被無形的寒流擊中。他僵在原地，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方才對美食的渴望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茫的驚愕。
“怎麼了？”周雪妍臉上的笑意凝固，舉著肉串的手停在空中，敏銳地捕捉到他驟變的神情。
“不會吧？”蕭怡也湊近，不滿地蹙起眉頭，聲音裡帶著一絲不祥的預感，“你……你也有任務了？”
徐微明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才抬起頭，嘴唇哆嗦著，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聲音乾澀而顫抖：
“隊……隊長……”他頓了頓，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最終失聲低呼，“出事了！”
正義聯盟總部·光軍之城
光軍之城的醫療區內，肅殺的氣氛取代了往日的秩序井然。冰冷的合金牆壁反射著手術室門上刺眼的紅燈。門內，無影燈投下慘白的光暈，映照著醫護人員緊繃的臉龐和急速移動的身影。
“注意！五處完全貫穿創口！主要動脈撕裂，失血速率驚人！激光束聚焦，立即縫合！”主刀醫生的吼聲穿透了儀器的嗡鳴，每一個字都像繃緊的弦。
“快！啟動加壓輸注係統！血庫匹配型號加速供給！”另一名助手的聲音急促而沙啞。
“該死！胸腔創道深處發現高能量殘留物！鑷子！精細操作，立刻清除！”
時間在無菌空氣的凝滯中艱難爬行。五個小時的漫長鏖戰後，厚重的氣密門終於滑開。主刀醫生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防護服上浸染著難以言喻的疲憊與深色斑駁。徐微明下意識地欲上前，卻被一道纖細的身影搶了先。
“醫生，”周雪妍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又強自鎮定，“溪文他……脫離危險了嗎？”她仰著臉，眼中積蓄的淚水在冷光源下倏然一閃，如同破碎的星芒。徐微明怔在原地，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瞬間的脆弱。
醫生沉重地搖了搖頭，目光掠過周雪妍，向徐微明投去一個極輕微、卻含義複雜的頷首。“尚未……生命體征仍處於臨界波動，”他嗓音乾澀，“必須立即轉入生命維持單元。”
“生命艙，即刻進入最高待命序列！”徐微明沒有絲毫猶豫，指令斬釘截鐵。
“指令確認，生命維持單元待命中。”空氣中，由虛擬3D成像呈現的“兮若”身影微微波動，聲音清冷如電子合成。
“徐微明……”周雪妍轉向他，淚水終於掙脫了束縛，無聲地滑落，“溪文他……一定能挺過來的，對不對？”她的聲音裡帶著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祈求。
“隊長不會有事的，隻是……”徐微明試圖給出肯定的答案，但心底深處卻盤踞著不祥的預感。以隊長那近乎變態的自愈能力，傷情惡化至此，實在反常，“……可能需要沉眠一段時間，讓身體自行修複。”
“要……沉眠多久？”她追問，每個字都像浸滿了淚水。
“無法預估，不過……”徐微明看到她淚水決堤，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哎，你彆哭啊！隊長真的不會有事！我保證！”他的安慰顯得蒼白而慌亂。
周雪妍不再言語，隻是失神地望著醫護人員將那個熟悉的身影推出，安置在閃爍著幽藍光芒的維生平台上，緩緩移向生命維持單元的方向。王明無聲地靠近，試圖寬慰：“雪妍小姐，放寬心。隊長的意誌力……他是絕不會倒下的。”
“是啊，”一旁的梁自成也趕忙附和，“隊長隻是……嗯，受了點重創，很快就能……”他的話語戛然而止，因為周雪妍的肩頭已開始抑製不住地微微抽動，細碎的嗚咽在寂靜的走廊裡格外清晰。
王明狠狠剜了梁自成一個眼刀，壓低聲音斥道：“喂！你小子活該打光棍！有你這麼安慰人的嗎？專往傷口上撒鹽？”
“去你的！”梁自成同樣壓著嗓子回敬，“說得好像你有經驗似的！烏鴉彆笑豬黑！”
“雪妍，”蕭怡輕輕環住周雪妍的肩膀，聲音溫柔而堅定，“相信醫生，相信這裡的科技。溪文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周雪妍用手背用力抹去淚水，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著呼吸，目光卻緊緊追隨著移動的生命維持平台：“徐微明……我……我能不能留在這裡？就這幾天……我想……等他睜開眼睛。”
隨即，她不再多言，默默跟隨王明，走向生命維持單元所在的區域，裙擺無聲地拂過冰冷光潔的金屬地麵。
原地，虛擬影像“兮若”靜靜地懸浮著，她那由無數流動光點構成的眼瞳深處，驟然閃過一片密集而複雜的數據洪流，如同宇宙星辰的生滅。她轉向徐微明，發出平穩卻帶著一絲困惑的電子音：“邏輯分析請求：請問，剛才那位人類女性個體，其情緒崩潰點（哭泣行為）的觸發核心因素是什麼？”
“啊這……”徐微明一時語塞，麵對一個高度智能卻顯然在情感領域一片空白的人工智能提出這樣的問題，他感到一種荒謬的錯愕。沉默在空氣中蔓延了好一會兒，他才猛然記起這是一個被設計為具備學習能力的AI。“因為……她的心……嗯，她對隊長，存在著一種名為‘喜歡’的強烈情感聯結。當聯結的對象遭受重創，瀕臨消亡，她的情感反饋機製自然會產生劇烈的痛苦反應，外在表現就是悲傷與眼淚。”
“可是……”兮若的影像似乎微微波動了一下，“核心邏輯鏈條存在斷裂。‘喜歡’這種非量化、非因果律的情感狀態，如何能直接導致生理性的痛苦反應？其作用機製無法在現有情感模型庫中找到匹配項。”
“這個嘛……”徐微明下意識地抬手撓了撓後腦勺，露出一種混合著無奈和某種更深沉理解的表情，“其實……我也很難用精確的學術語言向你解釋清楚。人類的情感，尤其是像‘愛’這種東西……它就像一團混沌的星雲，存在於冰冷的邏輯框架之外，它的力量與痛苦，很多時候……無法被理性的方程式所定義和解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