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州城外,距離童貫的中軍大營,有一座古寺。
童貫的親信譚稹,一向喜歡燒香拜佛,所以就住在這裡。
謝寧還有醉意,臉色紅暈,走過的地方帶著酒香和脂粉氣。
他輕車熟路,繞過雄偉的大雄寶殿,來至一處幽靜跨院,還未及近,便聽院中傳出一陣琴聲。
吩咐身後背著琴的隨從在外麵等候,他自己則掂著腳,輕輕走到門口。
謝寧在門口站了一會,等到琴音倏止,這才走進去。
“謝寧,既然來了,站在門口作甚?”
“俗人旁聽,不想擾了譚公雅興,罪何如之。”謝寧轉過院牆,長揖施禮道。
譚稹雖然也是個宦官,而且是童貫親信的人,但是他和童貫不一樣。
童貫喜武,譚稹好文,這倆貨的水平倒是類似。
童貫是看上去頗有大將之風,遇到硬仗就拉胯;譚稹是琴棋書畫都略懂,碰到懂行的就是個笑話。
謝寧定睛細看院中,翠柏之下,二人對坐,每人身前擺放著一具瑤琴,一個青衫文士打扮的正是譚稹,另一人身披袈裟,身材胖大,白麵無須,是個和尚。
“琴聲不雅,貽笑大方,謝都管見笑了。”那位和尚起身還禮道。
謝寧心道,剛聽完卿卿姑娘撫琴奏樂,你們兩個確實一般,還在這裡相對撫琴,自我陶醉...
心裡雖然不屑,但是他馬上擺手道:“大師莫要自謙,剛聽聞兩位合奏,曲聲柔和之至,宛如美人憑欄歎息,又似是朝露暗潤花瓣,曉風低拂柳梢,恰似一股清泉在身上緩緩流過,又緩緩注入了四肢百骸,讓我這俗人一天的奔波勞累竟然消失了大半。”
譚稹沒有說話,但是臉上難掩一股歡喜神色,顯然是被拍舒服了。
“讓你去和那陳紹見麵,試探一下此人是否忠心,如何?”
謝寧趕緊說道:“紹...陳紹此人,絕對是和咱們一條心!”
‘紹哥兒’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謝寧暗暗自警,要是叫的太親近,難免會被懷疑。
譚稹撇了一眼,說道:“怎就如此美言,莫非他許了你什麼好處?”
謝寧不慌不忙,笑道:“譚公又和小人耍笑,謝寧雖然貪財,但卻不敢耽誤宣帥和譚公的大事。”
“你做事確實還算精細。”譚稹想起剛才的馬屁,對他很是滿意。
這樣的手下可不能調走,每天留在身邊,神清氣爽,自己能多活幾十年。
“哦,對了,陳紹托我給譚公送來一張琴。”
謝寧拍了拍手,隨從進來,將背後的琴放下。
“譚公看看是否滿意?”
譚稹走上前去,見是一具仲尼古琴,通體發小蛇腹間冰紋斷,古意盎然,手撥琴弦,琴音玲瓏清越,有金石之音。
“好!好琴啊!”
謝寧看著他的模樣,心中冷笑,這種酒囊飯袋,仗著自己割了卵子,伺候官家,坐在這裡裝什麼大師。
靠溜須拍馬做了官,就以為自己是上流公卿了?
你小時候但凡能吃頓飽飯,你能把根割了?
呸!
“以你觀察,陳紹這人,有何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