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其他朝代,像郭藥師這樣據險而守,又是遼東這片割據寶地,想要拿回來真得費點功夫。
搞不好就讓他苟住了。
楊可世是他如今的巨大助力,郭藥師知道,想要成就大事,楊可世必須不能走。
他的勝捷軍,此番就是死,也要全部死在薊河。
楊可世和他不一樣,郭藥師是個被一次次背刺帶來的好處,帶來的權勢蒙蔽雙眼的人。
他的野心已經膨脹了。
此時投降陳紹,以他過往的反複無常,陳紹就是再大方,也隻能是卸去他的兵權,讓他做個富貴官兒。
這已經是極大的胸懷了。
但是對郭藥師來說,無兵無權,做個富家翁,比死還要難受。
郭藥師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大聲道:“楊老弟,明人不說暗話,今日我們麵對定難軍,形勢並不樂觀。但是常勝軍自我以下,絕對不會再投降。”
楊可世聞言,難得神采飛揚,起身道:“這天下誰拿去都行,就是陳紹小兒不行,隻要郭將軍敢打,我們勝捷軍一定追隨!”
兩個人目光一交彙,極有默契地一起走到節堂門口,就看見郭藥師麾下錦袍戰將濟濟一堂,目視著他們過來,都叉手行下禮來。
這些百戰餘生的燕地雄健,站在一處,佩劍相擊,當真是淩人之氣撲麵而來!
勝捷軍的人,站在另一側,也是不遑多讓。
他們對大宋沒有多少忠心,但是對童貫,絕對是忠心不二。
勝捷軍,應該是世上最忠於童貫的一群人,他們都是從小就追隨童貫。
撫邊二十年,童貫親自組建勝捷軍,精心挑選士兵,甚至優先錄用孤兒,確保這支兵馬隻效忠於自己。
收養遺孤,待遇優厚,私人恩義到了後期,童貫可能是習慣了,對勝捷軍已經不是簡單的利用了,而是真把這群年輕將領當乾兒子看待了。
郭藥師和楊可世來到外麵,就看見原來放桌案點將的地方,已經改成了香爐。
三柱香插在那裡,香煙嫋嫋而上。校場之上,七八員郭藥師身邊最親信的將領也侍立在香案兩側。
每個人的目光,都逼視在了兩人臉上。
看到校場的場景,楊可世在心裡打了一個突。
郭藥師撒開他的手,爽朗一笑:“俺們都是武人,不信這個神那個佛的。隻看著頭頂上的天!今天就在這香燭之前,在這麼多兄弟麵前,表表心跡!”
他不管楊可世,一撩前襟,重重拜倒在地。
身邊將佐,廳內階下,全都按劍跟隨而拜,佩劍相擊之聲,響成一片!
這麼多條大漢拜下來,楊可世也跟著一起跪倒。
“天在上,地在下,我郭藥師決一意抗擊定難軍,與陳紹勢不兩立,若有三心二意之處,死於刀劍之下!天地實鑒!”
武人來得爽快,郭藥師的誓詞,也就這短短幾句。
底下跟著拜伏的眾將同聲大呼:“天地實鑒!”
郭藥師重重的磕了一個頭,站起身來,大喝一聲:“拿刀來!”
身邊甄五臣,早已拔出腰間解腕尖刀,起身遞了過來。
郭藥師一掀自己衣衫的大袖子,露出肌肉虯結的胳膊,一匕就割在手臂上。
鮮血淋漓而出,順著手臂滴答落下。
楊可世腦子一熱,心中著實感動,他這人就吃這一套。
這也是為什麼陳紹背叛童貫之後,楊可世會如此忿怒。
既然老郭如此堅決,自己就再信他一回,跟陳紹拚了。
——
太原,大元帥府。
陳紹今日來到新建的帥府節堂,看著烏泱泱的武將,心中十分痛快。
河東各府的武官軍將,今日到了一多半,來為大元帥賀。
節製天下兵馬,這名頭確實威風八麵,沒有哪個男人能拒絕。
這種手握大權的感覺,會讓男人感到愉悅,天下兵馬大元帥這幾個字,好像有一種魔力,光聽名字就能讓人熱血沸騰。
陳紹也不能免俗,他從一大早就覺得十分亢奮。雖然經曆的事情已經足夠多,但陳紹依然是個很情緒化的人。
他並不麻木,每逢這樣的事,他也不掩蓋自己的激動。
他也會和身邊人分享自己的心情,有女眷也有親信手下。
代王陳紹,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搞天威莫測,喜怒無形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