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翊昂低頭垂眸,視線落進掌心。
兩枚珍珠耳墜靜靜躺著,瑩潤的珠體映著露台雨幕的光,銀鉤還勾著他指腹的溫度。
他忽然輕笑出聲,舌尖抵著後槽牙碾過齒齦,那笑意裡摻著自嘲的沙礫,又裹著化不開的傷感。
這次換他乖……
不許再跑了……
他抬眼望向窗外。
暴雨如注,將玻璃糊成一片灰蒙,城市的霓虹在雨簾後暈成模糊的色塊。
指尖無意識碾過珍珠,那裡還殘留著她耳垂的溫熱,可掌心裡的空落感卻越來越沉,像被她臨走時的吻挖走了一塊血肉。
“嗡——嗡——”
褲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屏幕光亮刺破包廂的昏暗。
他渾身一僵,視線落在跳動的來電顯示上。
“寧寧”兩個字被雨光映得發顫。
他愣了三秒,指尖觸到屏幕時才發現自己在發抖。
按下接聽鍵的瞬間,暴雨聲突然放大,蓋過了他擂鼓般的心跳。
“商翊昂。”
陸知寧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雨中空氣的微涼,尾音卻藏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商翊昂下意識攥緊掌心裡的珍珠耳墜,冰涼的珠子硌得掌心生疼,卻讓他混沌的腦子驟然清醒。
“很抱歉我沒有勇氣在你麵前說這些話。”
陸知寧站在車邊,真絲裙擺被夜風掀起,露出小腿那道陳年舊疤。
她望著屋簷外的雨幕,聲音輕的能被雨聲隨時掩蓋:
“但是感情畢竟是兩個人的事,我不想對你造成什麼傷害,你也不需要有什麼過意不去的。”
“其實你跟其他人的商業‘女伴’關係,無所謂……”
她的話突然頓住,聽筒裡傳來細微的吞咽聲。
“跟這個沒關係,更多的是我自己的原因。”
“我陸知寧從不是會讓自己受委屈的人,你知道的。”
“我就是……”
這個“是”字被硬生生咬斷在齒間,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極輕的、幾乎被雨聲蓋過的哽咽。
那聲音像根細針,猝不及防紮進商翊昂心臟最柔軟的地方。
他猛地攥緊手機,指節泛白,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她急促的吸氣聲。
像隻被雨水澆透的小獸,在屋簷下偷偷掉眼淚。
“我就是打破不了心裡那道防線……”
“你就當是我跟你吐露心聲,或者酒後胡言亂語……”
“我可能說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我很亂……”
她掩不住顫抖的尾音,有些慌亂的低頭看著被雨水打濕的裙擺,真絲麵料貼在腿上,勾勒出瘦削的曲線。
“我沒有真的全身心投入一段感情過,甚至在你每次很鄭重地說類似話的時候,我會有那麼一兩秒的懷疑。”
“我是不是很渣,隻好色,從不談感情。”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尾音抖得不成樣子,卻仍強撐著笑意:
“因為我不敢……”
“你彆可憐我。”
“在被接回陸家之前,我過的並不好,家人,朋友,什麼都沒有,就連在孤兒院也總是被欺負的那個……
“所以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平白無故產生的善意和情感……”
她的聲音低得像雨絲,尾音抖得不成調,卻偏要揚起嘴角扯出笑意,那聲音透過聽筒滲進商翊昂的耳膜,像碎玻璃碴混著蜜糖。
他正撞開包廂門,邁著大步往樓下衝,水晶燈的光在身後碎成一片暖黃。
陸知寧頓了頓,聲音裡終於透出一絲微弱的暖意:
“迄今為止,我的人生裡,遇到黎黎是我第一次知道什麼是同病相憐,什麼是死不了就拿命活……”
“拋去陸家大小姐這個光環,我剩下全是陰暗麵,我沒有你認為的那麼好……”
“我殺過很多人,能開槍、會打架、最懂怎麼讓人絕望……”
“我從來不是什麼知書達理的貴族千金,溫文爾雅的名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