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關說是關隘,實則是一座雄峙北疆的城池。
青石板街道蜿蜒伸展,兩旁的店鋪鱗次櫛比,幌子在寒風中獵獵作響。有北地草原的狐裘貂皮,也有南方來的茶葉、綢緞……最熱鬨的要數沿街的酒肆,裡麵不斷傳來北地漢子粗獷的劃拳聲,夾雜著胡姬婉轉的琵琶小調。
明明是常年與北燕、戎族廝殺的前線,這裡卻繁華得像個太平年景的商貿重鎮。
“這地方,可比四方縣熱鬨多了。”
張小北扒著馬鞍,眼睛瞪得溜圓:“連胡人都在這兒做生意?”
帶隊的是個麵無表情的營將,名叫範虎,是副將周崇麾下的人,冷笑道:“關隘守的是疆土,不是生計。北燕人要咱們的茶葉、鹽巴、粟米,咱們要他們的皮毛,各取所需罷了。”
張牧羊問道:“範營將,這般通商,不怕落人口實嗎?”
誰說?
誰敢說?
範虎嗤笑道:“打仗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缺的東西?打仗能搶,貿易能換,沒什麼不同的,賺錢才是第一位。”
“範營將說得是,北疆苦寒,有些東西確實得靠交易。”
吳克雄嗬嗬地打圓場,給張牧羊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彆再多問。
真的是這樣嗎?
張牧羊微微眯起眼睛。
鎮北關的繁華透著一股詭異的平衡,仿佛交戰雙方早已心照不宣,一邊在戰場上拚殺,一邊在市集裡討價還價。這裡麵牽扯的,恐怕不止是生意那麼簡單,朝廷、靖邊軍、北靜王……每一方都像藏在暗處的棋手,落子無聲,卻攪動著北疆的風雲。
既然如此,他能不能在這盤棋局中,也為自己謀得一席之地?
“到了,這就是你們的營地。”
範虎勒住馬,指著一條幽深的巷子,裡麵是連片的民居,院牆斑駁脫落,木門上貼著褪色的春聯,還堆著過冬的柴火,應該是被臨時征做了軍營。
田衝咧嘴笑道:“不錯啊,夠寬敞,咱們五百人住這兒,鬆快得很。”
“五百?”
範虎冷笑道:“這裡要住三千多人,各州府縣的援軍都在這兒落腳,這是北疆的規矩,新來的就得學會吃苦。”
什麼?
這些將士們頓時炸開了鍋。
三千多人擠在這片民居裡,比四方縣的營地還要擁擠。不少人低聲抱怨,臉上的興奮勁兒瞬間散了大半。
張牧羊心中冷笑,看來範虎對他們這些“外來戶”並不歡迎,擺明了就是有意刁難。
吳克雄厲聲道:“吵什麼?咱們是來打仗的,不是來享福的!趕緊找地方安頓,誰要是敢鬨事,軍法處置!”
“是!”
將士們不敢再抱怨,紛紛卸下行囊,湧進各個院落。
範虎盯著那五百多匹戰馬看了看,眼裡閃過一絲貪婪,卻沒說什麼,翻身上馬離去。
陳秀成皺眉道:“營將大人,這個範虎眼神不善,怕是盯上咱們的戰馬了。”
“咋的?他還能明搶啊?”吳克雄才不在乎,笑道:“你們先安頓,找時間我做東,咱們幾個喝一杯。”
“該我們請大人才是。”
“我請!”
吳克雄擺擺手:“咱們都是從四方縣出來的,又一起守衛鎮北關,少不了要互相照應。”
張牧羊帶著自己的部下走進巷子深處的一個院落。按編製,一個都伯麾下有五十人,擠在這院子裡雖顯局促,但至少有屋簷遮雪,比露天紮營強多了。
張家村和王家屯的人都安頓在這裡,張小北、狗剩、蘇櫻等人因戰功升了什長,王翼和王大動卻暫時屈居伍長。
“翼哥,委屈你了,等過陣子我再給你請功。”
“這樣最好!太高調,容易惹麻煩。”
張牧羊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