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駛離京城已逾五日,一路曉行夜宿,倒也算安穩。黃玉卿每日在馬車內翻看兵書,偶爾掀簾查看路況,蕭勁衍則常勒馬護在車側,閒時便與她低語幾句,倒有幾分難得的溫情。
這日午後,車隊行至蒼狼穀。兩側峭壁如刀削斧劈,穀中通道僅容兩車並行,頭頂天光被擠成一線,風穿峽而過,裹挾著碎石簌簌墜落,發出嗚咽似的聲響。
“將軍,此處地勢險要,需當心埋伏。”親衛統領趙武勒住馬韁,眉頭緊蹙地看向蕭勁衍。
蕭勁衍抬手示意車隊減速,銳利的目光掃過兩側崖壁:“派斥候先行探查,其餘人收緊陣型,護好輜重車與家眷。”
趙武領命而去,不多時便有斥候回報:“將軍,前方三裡外未見異常,隻是穀內霧氣漸濃。”
黃玉卿在車內聽得清楚,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佩——那是她用空間玉石打磨的護身符,此刻竟微微發燙。她掀開車簾一角,望著彌漫上來的白霧,心頭莫名一緊:“勁衍,這霧來得蹊蹺,讓大家備好家夥。”
蕭勁衍見她神色凝重,立刻沉聲道:“傳我命令,全軍戒備!”
話音未落,兩側崖壁突然傳來震天呐喊,無數巨石裹挾著黑氣從崖頂滾落,砸向下方車隊。緊接著,箭矢如密雨般射來,穿透霧氣直取人馬。
“敵襲!”趙武嘶吼著拔刀格擋,火星在刀刃上四濺。
蕭勁衍翻身下馬,將黃玉卿的馬車護在身後,玄色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護住老將軍與孩子們!趙武,帶三百人隨我衝出去!”
“是!”趙武應聲,刀鋒劈開迎麵而來的箭矢,身後士兵迅速結成戰陣,盾牌相扣形成銅牆鐵壁。
黃玉卿在車內穩住身形,揚聲對外麵喊道:“青竹,把備好的煙硝彈拿來!”她早料到途中會有不測,囤積物資時特意讓人打造了數十枚煙硝彈,遇襲時可阻敵視線。
青竹手腳麻利地從儲物箱裡翻出陶罐,黃玉卿接過便從車窗擲了出去。陶罐在敵軍陣中炸開,濃黑的煙霧瞬間彌漫,嗆得人咳嗽不止,攻勢頓時滯澀。
“夫人,東側有黑衣人突破防線了!”車夫老李頭急聲喊道,他雖隻是車夫,卻也是蕭府培養多年的護衛,此刻正揮鞭抽退靠近的敵人。
黃玉卿探身一看,隻見十餘名黑衣人避開正麵戰陣,正朝載有老弱婦孺的馬車迂回。她眸光一凜,對身邊的婆子們道:“把藥粉撒下去!按我教的法子,瞄準他們的口鼻!”
早有準備的仆婦們立刻取出布包,將刺鼻的藥粉朝著黑衣人撒去。這藥粉是黃玉卿用空間草藥調配的迷藥,雖不致命,卻能讓人瞬間頭暈目眩。衝在最前的兩名黑衣人吸入藥粉,當即栽倒在地。
“好身手!”蕭勁衍在前方廝殺,瞥見這一幕,眼中閃過讚許。他手中長槍如龍,槍尖挑起一名敵軍將領,鮮血濺在玄色戰袍上,更添幾分悍然。
崖頂的滾石漸漸稀疏,顯然敵軍的遠程攻擊已近尾聲。蕭勁衍抓住時機,振臂高呼:“左翼迂回,右翼包抄!”士兵們如潮水般響應,陣型變幻間已將敵軍主力圍困在穀中。
黃玉卿卻不敢鬆懈,她注意到那些黑衣人的招式狠辣,且腰間都係著銀色狼頭令牌——那是北狄死士的標誌。可北狄與大靖雖有摩擦,卻極少派死士深入腹地襲殺朝廷命官,此事背後定然有人指使。
“青竹,看看那些屍體的令牌,是否有刻字?”黃玉卿低聲吩咐。
青竹膽大,趁亂翻查了幾具屍體,回來時臉色發白:“夫人,令牌背麵都刻著‘蘇’字!”
黃玉卿心頭一沉,果然是蘇家!蘇丞相竟狠到勾結外敵,欲將他們一網打儘。她攥緊拳頭,看來京中的暗流遠比想象中洶湧。
就在這時,一名黑衣人身形詭異,避開數名護衛的阻攔,直撲黃玉卿所在的馬車。他手中短刀泛著幽藍光芒,顯然淬了劇毒。
“夫人小心!”趙武嘶吼著回援,卻被兩名敵人纏住,一時難以脫身。
蕭勁衍眼角餘光瞥見這驚險一幕,心臟驟然縮緊,怒吼著想要衝過來,卻被敵軍將領死死拖住。
黃玉卿臨危不亂,迅速抽出發髻上的白玉簪——這簪子頂端暗藏尖刺,是她特意準備的防身之物。她側身避開短刀,趁黑衣人重心不穩,將簪子狠狠刺入他的咽喉。
黑衣人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沒了聲息。黃玉卿喘著粗氣,手心裡全是冷汗,腹中胎兒似乎也感受到母親的緊張,輕輕踢了她一下。
“卿卿!”蕭勁衍終於擺脫糾纏,策馬奔來,見她安然無恙,才敢喘口氣,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掌心滾燙。
“我沒事,”黃玉卿抬頭看他,見他手臂被劃傷,滲出血跡,急忙道,“你受傷了!”
“小傷無妨。”蕭勁衍按住她的肩,目光掃過戰場,“敵軍主力已潰,剩下的交給趙武即可。”
果然,失去指揮的敵軍很快被剿滅,穀中漸漸恢複平靜,隻餘下遍地屍骸與濃重的血腥味。
黃玉卿讓青竹取來傷藥,親自為蕭勁衍包紮傷口。她的動作輕柔,指尖觸到他堅實的臂膀時,微微有些顫抖。
“這些人身手不似尋常匪寇,倒像受過專門訓練。”蕭勁衍沉聲道,“而且北狄死士從不為漢人效力,背後定有推手。”
“他們的令牌刻著‘蘇’字。”黃玉卿抬頭看他,“蘇丞相這是要斬草除根。”
蕭勁衍眸色暗沉如墨:“我早料到他會動手,卻沒想到他敢勾結外敵。此事絕不會善罷甘休。”
這時,趙武匆匆來報:“將軍,清點戰場時發現一件怪事,這些敵軍的箭羽上都塗了同一種毒藥,屬下從未見過,而且……”他頓了頓,遞上一枚箭簇,“這箭簇的鍛造工藝,倒像是禁軍所用。”
黃玉卿接過箭簇細看,隻見箭身刻著細密的雲紋,確是禁軍製式。蘇丞相雖有權勢,卻調動不了禁軍,難道朝中還有其他人與他勾結?
她心中警鈴大作,正欲開口,卻聽遠處傳來孩童的哭聲。原來是蕭明軒被剛才的廝殺嚇到了,蕭老將軍正抱著他安撫。
“此地不宜久留,”黃玉卿當機立斷,“收拾傷員,儘快離開蒼狼穀。”
蕭勁衍點頭,立刻下令拔營。士兵們雖經曆一場惡戰,卻因擊退強敵而士氣高漲,尤其是對黃玉卿更是敬佩——誰也沒想到這位身懷六甲的將軍夫人,竟有如此膽識與謀略。
車隊重新啟程,駛離蒼狼穀時,黃玉卿回頭望了一眼那片血色彌漫的峽穀,心中隱隱覺得,這隻是開始。她將那枚禁軍箭簇收好,指尖冰涼——能調動禁軍參與襲殺,這背後的勢力,恐怕比蘇家更可怕。
而在穀中一處隱蔽的山洞裡,一名白衣女子正聽著屬下彙報戰況,手中茶盞被捏得咯咯作響。
“廢物!連個孕婦都對付不了!”蘇清柔猛地將茶盞摔在地上,眼中閃過怨毒的光芒,“傳令下去,讓‘影閣’的人準備,下一個關卡,我要讓他們插翅難飛!”
屬下領命退下,山洞裡隻剩下蘇清柔一人。她撫摸著腰間的玉佩,那玉佩與蕭勁衍的一模一樣,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勁衍哥哥,你隻能是我的,誰也搶不走……包括那個女人肚子裡的孽種。”
遠處的車隊渾然不知,一場更凶險的危機正在悄然逼近。黃玉卿看著懷中熟睡的蕭明軒,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中暗下決心,無論前路有多少荊棘,她都會護著家人平安抵達朔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