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三天，朔北的太陽終於露出臉來，卻沒帶來多少暖意。黃玉卿踩著凍得發硬的雪殼子往牧場走，遠遠就聽見牛羊的叫聲，混著牧民們吆喝的號子，倒有了幾分生氣。
“夫人來了！”負責牧場的老牧民巴圖迎上來，臉上的皺紋笑成了花，“您快瞧瞧，那幾頭母羊下崽了，個個壯實著呢！”
黃玉卿跟著他往羊圈走，剛靠近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草藥味。她挑了挑眉：“你在飼料裡加了東西？”
“嘿嘿，還是夫人您眼尖。”巴圖撓著頭笑道，“前兒您讓人送來的那包‘健胃散’，摻在草料裡喂了幾天，牛羊都愛吃飯了，連拉稀的都少了。”
黃玉卿心裡了然。那所謂的“健胃散”，其實是她用空間裡的草藥磨成的粉，不僅能調理腸胃，還能提高免疫力。原本隻是試試，沒想到效果這麼好。
“剩下的藥粉省著點用，我讓人再配些送來。”她叮囑道，“另外，把那些長得最壯的羊羔挑出來，單獨圈養，過陣子我有用。”
巴圖連忙應下，又領著她去看新建的風乾房。十幾個牧民正忙著將切成條的牛羊肉掛在架子上，房梁上垂著的鐵鏈拴著幾個大陶罐，罐子裡燒著鬆木，白色的煙霧嫋嫋升起，帶著股特殊的清香。
“這法子真神了！”巴圖指著那些肉乾，眼睛發亮，“按您說的，用鬆木熏過再風乾，不僅沒怪味，還帶點甜香，放了半個月都沒壞。”
黃玉卿拿起一塊肉乾看了看，肉質緊實，顏色暗紅，確實比普通的風乾肉看著誘人。她掰了一小塊放進嘴裡，嚼勁十足，鬆木的香氣在舌尖散開，竟比她預想的還好吃。
“不錯。”她點點頭，“先挑一百斤最好的，切成小塊裝袋，貼上‘朔北風乾肉’的標簽，跟‘朔北燒’一起送去集市賣。就說……這是行軍打仗的好乾糧，耐放，頂餓。”
“哎！”巴圖應聲要去安排，卻被黃玉卿叫住。
“等等。”她看著那些忙碌的牧民，忽然想起什麼，“蘇清柔之前在牧場待過，她有沒有說過什麼奇怪的話，或者做過什麼出格的事？”
巴圖愣了一下，皺著眉想了半天：“要說奇怪……前陣子她總打聽咱們的牛羊疫病多不多，還說要給咱們送些‘防疫藥’，不過我看她那藥顏色不對，就沒敢用。”
黃玉卿心裡咯噔一下。蘇清柔連這種陰招都想得出來？若是真讓她把有問題的藥摻進飼料裡，整個牧場的牛羊怕是都要遭殃。
“幸好你沒信她。”她沉聲道，“以後不管是誰送來的東西，都得先讓醫官看過才能用。尤其是……跟京裡有關係的人。”
巴圖雖然不解，但見她臉色嚴肅，還是趕緊點頭記下。
正說著，蕭勁衍帶著幾個親兵騎馬過來，雪沫子濺了一身。他翻身下馬，將韁繩遞給親兵，徑直走到黃玉卿麵前：“剛才接到探報，黑風寨的人最近在邊境活動頻繁，還劫了咱們往西域去的商隊。”
“黑風寨？”黃玉卿想起前幾日的猜測，“就是你說的那個匪窩？”
“嗯。”蕭勁衍點頭，“他們背後有靖王撐腰，一直沒敢動真格的。這次敢動咱們的商隊，怕是得了什麼信兒。”
黃玉卿心裡冷笑。看來靖王是嫌蘇清柔不夠，又派了些人來搗亂。她看了看旁邊掛著的肉乾，忽然有了主意：“要不……咱們給他們送點‘禮物’？”
蕭勁衍挑眉：“什麼禮物？”
“你看。”黃玉卿拿起一塊風乾肉，“這東西耐放，頂餓，最適合當‘乾糧’了。若是在裡麵加點‘料’……既能讓他們嘗嘗甜頭，又能讓他們知道，咱們不是好惹的。”
蕭勁衍看著她眼底的狡黠，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你想加什麼？”
“就加……讓他們跑不動道的東西。”黃玉卿壓低聲音，“空間裡有種草藥，吃了不會死人，卻能讓人拉上三天三夜，渾身沒勁。”
“你啊……”蕭勁衍無奈地搖搖頭，眼裡卻滿是縱容，“這事讓親兵去辦，彆臟了你的手。”
“我知道分寸。”黃玉卿笑了笑，忽然想起什麼，“對了，蘇清柔那邊審得怎麼樣了？她跟靖王到底有什麼勾當？”
提到這個，蕭勁衍的臉色沉了下來：“她倒是嘴硬，隻說跟靖王是親戚，書信往來不過是家常話。不過……我們在她的箱子裡搜出了這個。”
他從懷裡掏出個小布包，打開一看，裡麵是幾塊碎玉，顏色暗沉，看著不像什麼好東西。黃玉卿拿起一塊仔細看了看，忽然發現玉上刻著個極小的“靖”字。
“這是……靖王的私印？”她驚訝道，“蘇清柔怎麼會有這個？”
“不清楚。”蕭勁衍搖頭，“但這至少能證明，她跟靖王的關係不一般。我已經讓人把這東西送去京城，讓少帝的人查查。”
黃玉卿心裡一動。少帝雖然年紀小，但一直對靖王的野心有所防備。若是讓他知道靖王在朔北搞小動作，怕是不會坐視不管。
“這招好。”她讚道，“借刀殺人，省得咱們費力氣。”
蕭勁衍看著她，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跟你在一起久了，我都變得狡猾了。”
黃玉卿臉頰微紅，剛想說什麼，就見蕭明軒舉著個風車跑過來，身後跟著個小牧民，手裡拿著個臟兮兮的布偶。
“姨父！姨母！”蕭明軒跑得氣喘籲籲，“這是阿古拉送我的禮物，他說……以後再也不罵我是‘漢狗’了。”
那個叫阿古拉的小牧民漲紅了臉，把布偶往蕭明軒手裡一塞，扭頭就跑，卻被黃玉卿叫住。
“等等。”她蹲下身，從兜裡掏出塊麥芽糖遞給阿古拉，“這個給你吃。以後要跟明軒好好相處，知道嗎？”
阿古拉看了看麥芽糖，又看了看蕭明軒，猶豫了半天，還是接了過去，小聲說了句：“謝謝夫人。”
看著兩個孩子跑遠的背影，黃玉卿心裡忽然暖暖的。或許，這才是她來朔北真正想做的事——不光要讓大家吃飽穿暖，還要讓漢人和牧民真正放下隔閡，像一家人一樣相處。
“走吧。”蕭勁衍拉起她的手，“該回去了，晚上還有個會要開。”
黃玉卿點點頭，任由他牽著往回走。雪地上留下兩行深淺不一的腳印，很快又被風吹來的雪沫子蓋住。
她回頭看了看牧場，牛羊還在悠閒地吃著草，牧民們哼著不知名的小調，陽光灑在雪地上，泛著耀眼的光。
或許，這朔北的冬天，也不是那麼難熬。
隻是她沒注意到，不遠處的山坡上，一個黑影正拿著望遠鏡觀察著這邊，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他轉身鑽進旁邊的山洞，裡麵赫然放著幾箱火藥，箱子上貼著個醒目的標簽——靖王府製。
而在京城的靖王府裡，靖王正看著密探送來的信，臉色陰沉得可怕。信上寫著：蘇清柔已被識破，黑風寨動手失敗，請王爺再做打算。
“廢物！”靖王將信紙揉成一團，狠狠砸在地上，“連個女人都對付不了，留著你們有什麼用！”
他來回踱了幾步，忽然停在一幅地圖前，手指重重地戳在朔北的位置：“既然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傳令下去，讓黑風寨的人……給我燒了那個牧場！”
窗外的雪又開始下了，比前幾日更大，仿佛要將整個京城都埋在雪裡。而遠在千裡之外的朔北，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