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稚蹬了一下,不僅沒碰到地,身體還危險地向著旁邊栽去。
剛死去平衡,手腕就被一隻冰涼的手輕輕扣住了。
“彆動。”
奎因的聲音不高,像初春未化的薄冰。
她僵住,不敢回頭。
淚珠還掛在睫毛上,一顫一顫。
那條可怕的小黑蛇盤踞著,綠眼睛幽幽地看下來。
她能感覺到菇菇細微的、委屈的顫動。
奎因的手沒有用力,隻是虛虛圈著她纖細的手腕。
那觸感像某種冷玉,寒意絲絲縷縷滲進皮膚。
安稚縮了縮脖子,連抽噎都憋住了,隻發出細小的、受驚的嗚咽。
他把她拉回高腳凳坐好。動作不算溫柔,但沒讓她摔著。
“它不會傷害你的蘑菇。”
奎因垂下眼睫,目光落在小黑蛇身上。
那蛇正愜意地把自己盤成一個小小的漩渦,緊貼著傘蓋,似乎很享受那股微弱的暖意。
蛇信輕輕吞吐,幾乎碰到蘑菇的邊緣。
“它、它會吃掉菇菇嗎?”
安稚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奎因似乎覺得這問題很有趣,唇角向上彎了一下,快得像是錯覺。
“不。”
他伸出蒼白修長的食指,指尖停在蛇頭上方寸許。
小黑蛇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又懶散地伏下去,更緊地貼住蘑菇。
安稚努力理解這些複雜的東西,困惑暫時壓過了恐懼。
奎因的目光從蛇身上移開,落回安稚臉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出她小小的、狼狽的影子。
他看得專注,帶著一種審視物品般的平靜。
“你的蘑菇很特彆。”
安稚被他看得渾身發毛,不安地絞著衣角。
她鼓起勇氣,帶著哭腔小小聲懇求:
“您可以把菇菇還我嗎”
奎因沒有立刻回答。
房間裡隻有蛇信偶爾發出的輕微“嘶嘶”聲,和安稚極力壓抑的呼吸。
空氣粘稠得仿佛凝固了。
他忽然動了。
不是去拿蘑菇,而是抬手。
冰冷的指尖,極其輕柔地拂過安稚被淚水浸濕的臉頰。
安稚像被凍到一樣,猛地一顫,眼睛裡瞬間又蓄滿了淚,卻不敢躲開。
那觸感太奇怪了。
奎因的動作很慢,指腹一點點揩去她臉上的濕痕,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貴易碎的瓷器。
他像無形的網,將她牢牢罩住。
“哭花了。”
他低聲說,指尖停留在她微涼的眼角。
距離太近,安稚屏住呼吸,恐懼和完全陌生的、被強大存在鎖定的感覺交織在一起,讓她動彈不得。
“害怕我?”
奎因的聲音幾乎貼著耳際響起,氣息拂過她細軟的絨毛。
安稚抖得更厲害了,淚珠無聲地滾落,正好砸在他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指尖上。
溫熱,帶著孩童的鹹澀。
奎因的手指蜷縮了一下。
他凝視著指尖那點濕潤,深眸裡有什麼東西飛快地掠過,快得難以捕捉。
就在這時,盤踞在蘑菇的小黑蛇猛地昂起頭,警惕地朝著門口的方向吐了吐信子。
奎因的目光倏地轉向緊閉的房門。
那股籠罩著安稚的、帶著審視的壓迫感消失了。
安稚趁機喘氣。
門外,傳來極其輕微、刻意放慢的腳步聲,停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