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卡著關隘收錢的時候倒是積極,恨不得剝下一層皮來!”耿固回應。
“現在不是說這話的時候。”
盧瘋虎的聲音壓得極低,木棍在雪地上劃出淺淺的溝,“義勝軍果然叛了,此時到了這兒,說明金兵主力離得不遠。咱們要是就這麼下去,跟那幾個宋兵沒兩樣。”
“那咋辦?”有個村民帶著哭腔,“糧食沒了,再往前走就是死路一條!”
“找糧食。”盧瘋虎的眼睛在枯枝後閃著光,“剛才那村子看著有糧,現在這些人殺過去了,等會兒瞧瞧情況。”
沒多久,山坳裡的村落就炸開了鍋。
先是鐵器碰撞的鏗鏘聲,像燒紅的烙鐵砸在冰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慘叫,有男人的怒吼,也有女人尖利的哭嚎,混著義勝軍粗嘎的咒罵,隔著半裡地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這半月在山裡躲躲藏藏,耳朵早就對這種聲音敏感到了極點,鐵器聲越密,說明廝殺越烈;慘叫聲越短,死的人就越多。
他瞥了眼身旁的張麥囤,這漢子死死攥著砍柴刀,指節白得像雪,嘴唇哆嗦著,眼淚順著凍裂的臉頰往下淌。
“跟那會兒一模一樣……”
“俺們就是被這群雜碎……”後麵的話堵在喉嚨裡,變成了野獸似的嗚咽。
石勇按捺不住,猛地站起來要抽弓,被一把按在雪地裡:“你作死啊!”
“放開俺!”他掙紮著,眼睛紅得要滴血,“這群狗娘養的!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坐下!”李驍低喝一聲,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狠勁。
他轉頭看向盧瘋虎,這漢子正側耳聽著村裡的動靜,眉頭卻慢慢舒展開來。
“聽動靜,義勝軍沒占到啥便宜。剛才那二十多人,現在吆喝的隻剩十幾個了,人已經分散開了。”
耿固憤憤不平:“這村子的人硬得很。”
“硬才好。”盧瘋虎的木棍在掌心拍了拍,“硬骨頭才肯跟義勝軍拚命,咱們正好渾水摸魚。”
他轉向李驍,“李兄弟,老弱婦孺留在這兒,咱們九個去看看。義勝軍被纏住,正是機會。”
石勇立刻叫好,“要去就去殺義勝軍!”
盧瘋虎搖頭,“這群雜碎跟金兵勾連著,若是金兵的大隊人馬追過來,咱們帶著老弱,跑得過馬?”
老仆李全武點頭附和:“他說得是,咱們隻有九個能打的,四副甲,人家二十多號人都是騎兵,硬碰硬就是找死。”
他摸了摸懷裡的彎刀,那是金人的製式刀,吸收了契丹草原的特點,刀柄還帶著血腥味。
“那咋辦?”張麥囤抹了把眼淚,“眼睜睜看著他們殺人?”
李驍沒說話,隻是盯著村口。那裡衝出幾個村民,舉著鋤頭扁擔往山裡跑,後麵跟著個義勝軍,手裡的刀閃著寒光。
沒等追出幾步,村頭的土坯牆後射出幾支箭,正中義勝軍的後心,可惜卡在盔甲縫隙間,沒殺死人。
李驍眼睛一亮,“這村子藏著好手。”
...
韓七的刀尖還滴著血,他歪著嘴笑,右臉上那個烙鐵印子皺得像條蜈蚣,那是十年前頂撞契丹百夫長時,被燒紅的烙鐵燙出來的。
如今倒成了義勝軍裡的招牌,弟兄們都喊他“破臉韓”,他聽著反倒舒坦。
從乞活軍到義勝軍,再到今天,他從來沒有這麼快活過。
屋裡那小娘子縮在牆角,衣裳被他扯爛半邊,露出雪白的肩膀。外頭哭喊聲一陣陣傳來,他手底下那幫兄弟正撒著歡呢。
“爹!娘!”
女子哭喊聲尖利得像錐子,韓七不耐煩地回頭踹上半掩的木門。
穿藍布襖的小娘子正撲在兩具屍體上哭,她爹娘的胸口各有刀傷,鮮血浸透了炕席,順著炕沿往下滴,在地上積成小小的血窪。
“哭什麼哭!”韓七扯住女子的頭發,把她拽到地上。
這女子約莫十五六歲,眼睛哭得通紅卻死死瞪著他,那眼神像極了被夾住的野兔子,凶狠裡藏著絕望。
韓七頓時來了興致,反手抽出腰間的刀,用刀背拍了拍姑娘的臉:“小娘子,知道老子是誰不?在遼國時,契丹貴人的女人都得給老子倒酒,到了宋國……”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女子一口唾沫啐在臉上。
韓七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粗野的大笑:“好!夠烈!老子就喜歡騎你這種胭脂烈馬!越烈越好。”
他一把撕開姑娘的襖子,露出裡麵粗布褻衣,“你爹娘不識抬舉,敢拿扁擔打老子,死了也是活該。你要是乖順點,老子保你……”
“狗賊!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女子掙紮著要咬他的手,被韓七反手一巴掌扇在臉上,打得她嘴角淌出血來。
屋外傳來弟兄們的哄笑和女人的哭喊,夾雜著砸東西的脆響。
二十多個義勝軍如狼進了羊群,搶糧食的、拖女人的、翻箱倒櫃找銅板的,鬨得像過年。
他舔了舔嘴唇,“胭脂烈馬老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