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暫時擺脫了追兵,但他們就像掉進了獵人設下的圍場,四麵八方都是敵人,稍有不慎就是死路一條。
驚魂未定的眾人數了數人數,哪怕早有預料還是心沉到了穀底,隻剩二十三騎了,且各個帶傷,戰馬跑了這麼久,根本沒有氣力了,換言之,眾人暫時隻能被困在這裡,
馬小五蹲在地上,雙手抱頭悲傷道:“程三菜、孫破罐、周鐵,他們去了!”
程三菜便是那位一直沒咋說話的黑臉漢子,耳朵上缺了塊肉,瘦高個周鐵跑著跑著就沒影了…
逃跑途中,意外頻發。
戰馬被暗處的陷阱絆倒,騎手瞬間被甩飛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雪地上,生死未卜;或是戰馬被金人的箭射中要害,哀鳴著倒下,將背上的騎兵甩落在地,隨即被後續衝上來的金兵砍殺;還有的戰馬在瘋狂奔跑中失蹄,陷入雪堆裡,怎麼也拉不出來,騎手隻能眼睜睜看著金兵逼近,卻無能為力。
眾人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死離彆,在這殘酷的戰場上,多活一天便是賺的,死亡已經成了家常便飯,算不了什麼。
陳姓老兵強忍著悲痛,迅速安排起來:“大家先彆慌,咱們得想辦法撐過這一晚。”
“先照料戰馬,找個地方給休息,前麵要能防,後麵要能跑。”
人群分彆去尋找草料喂食,去查看周圍有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老兵又接著說:“我們最後彆在一個方向上集中,就怕全覆滅了。”
他指著東西兩頭,“柳旺你就帶五人守東頭,那邊房屋多,牆縫能藏人;索飛帶五人守西頭,那邊廢墟垛子多,能打伏擊;剩下的跟我守中路,誰也彆紮堆!”
“錢老憨,你帶兩人上北屋頂!”他又指向那間沒塌頂的土房,“扒鬆了,金狗要是爬牆,就往下砸!”
“吳癩子,你最機靈,”陳老兵盯著那個梳著歪辮的瘦猴,“帶人摸去村南頭,把那幾棵枯樹推倒堵路!記住,動靜小點!”
他抓住李驍的胳膊,指腹敲了敲他的鐵紮甲:“你這身硬家夥是好東西,真到了要命的時候,你就頂在前麵,咱們從兩邊抄後路,金狗騎射厲害,但進了這村子,馬跑不開,箭也射不準!”
李驍沒想到自己會被寄予厚望,目光掃過那些殘垣斷壁。
矮牆、柴堆、塌了一半的土炕,處處都是能藏人的地方,也處處都是能絆倒人的陷阱。
剛才衝進來時,就有個騎兵被門檻絆倒,差點摔斷腿。
“記住了!”
陳老兵轉了一圈回來,“彆硬拚,就跟他們繞!東頭的院房有三道門,繞到最後能從豬圈的洞鑽出去;西頭的柴火垛子底下是空的,能藏兩個人。”
“咱們若是能在這裡撐過一個晚上,明日還有活路。”
眾人分彆散落到村莊四周,眼睛緊緊盯著周圍的動靜,心裡不停地祈禱:“殺千刀的金人彆找來。”
但都心裡都清楚,那是太不可能的情況了,地上有馬蹄有血跡,順著找總能找過來,隻是時間早晚而已。
雪花飄落,天色來到辰時初(七點),天色將亮未亮,朦朦朧朧的。
阿剌不花勒住戰馬,狼尾盔下的眼睛眯成一條縫。
他是奚人謀克帶著三百餘正兵,都是原來遼國奚六部大王蕭乾手下,蕭乾也被稱為奚回離保,就是他和耶律大石聯手以殘兵擊退數倍於己的宋軍,打得童貫、劉延慶等人惶惶然不知所終。
可惜金軍南下,燕京失守,蕭乾和耶律大石發生分歧,耶律大石率軍往夾山(陰山山脈中部)投靠遼帝耶律延禧,保大三年正月(1123年)蕭乾在奚族故地自號大奚國神聖皇帝,改元天複元年,沒想到南下攻郭藥師失敗,蕭乾為其部下白得歌所殺,首級被獻於宋,匆匆建立的奚國八個月就亡了,他們奚人又隻好投靠金國去了。
在遼朝建立後,奚人被契丹征服,成為遼朝統治體係的一部分(如被編入“奚王府”,部分貴族獲封官職)。但奚人並未完全喪失族群認同,反而在契丹的統治框架下保留了一定的自治權。
金國建立後,奚人被進一步分化瓦解(編入猛安謀克體係,與女真、漢人雜居),族群獨立性逐漸喪失,建國訴求隨之消解。
但阿剌不花有更大的野心,憑什麼同樣作為被征服族群,女真人能奪得天下,他們奚人卻隻能屈居其下?
成何道理?
甚至奚人活的還不如遼朝時期,所以他要奪得戰功往上爬,坐等時機看那風雲變化,現在便是他奪取戰功的時候。
一隊宋人騎兵逃出包圍,他順著線索摸來,看樣子是躲到了前邊的村子裡,他瞧著村子地形複雜,像一頭伏在地上的困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