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和說笑聲越來越近，徑直停在了聽雪軒的院門前。
“就是這兒了？看著倒是清靜。”那略顯輕浮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幾分好奇。
“吱呀”一聲，院門被推開。
葉逍然站起身，看向門口。
隻見兩位年輕公子並肩走了進來。左邊一位，約莫二十三四年紀，身著寶藍色錦袍，腰束玉帶，麵容俊朗，眉眼間帶著幾分飛揚跳脫的神采，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意，正上下打量著葉逍然。
右邊一位，年紀稍長一些，約莫二十七八，穿著墨色暗紋常服，氣質明顯沉穩許多，麵容與淩昭寒有幾分相似，更為英挺，眼神溫潤中透著精明，嘴角也帶著笑，卻顯得從容不迫。
這兩人，顯然就是淩昭寒的兩位兄長了。
葉逍然依照禮節，微微躬身：“在下葉逍然，見過兩位公子。”
那藍袍公子叫淩振霄，是淩昭寒的二哥一個箭步上前，繞著葉逍然走了半圈，嘖嘖道：“就是你從狄人堆裡把我家那冰塊妹妹撈出來的？看著也不像三頭六臂啊？瘦巴巴的，還沒我壯實呢！”他說話直接，卻並無惡意，更像是某種程度的……好奇和認可？
黑袍公子則是淩昭寒的大哥淩振雲，輕輕咳嗽一聲，瞪了弟弟一眼，隨即對葉逍然拱手還禮，笑容溫和：“葉兄弟不必多禮。在下淩振雲，這是舍弟振霄。我等方才回府，聽聞葉兄弟在此，特來拜謝。”他的語氣誠懇穩重，“舍妹昭寒性子倔強，此番北境遇險，多虧葉兄弟舍命相救，此恩我淩家上下銘記於心。”
淩振霄也收起玩笑神色，正兒八經地拱手道：“對對對！多謝你了！我那妹妹打小就跟個悶葫蘆似的，有事都憋心裡，這次要不是你，可真要出大事了！以後在京城，有什麼事儘管報我淩振霄的名字！保證沒人敢欺負你！”
這兩人的態度完全出乎葉逍然的意料。他本以為這等高門貴胄的公子哥，即便不明著刁難，也難免有些居高臨下的疏離。卻沒想到如此直接爽快，尤其是淩振霄，熱情得幾乎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兩位公子言重了。”葉逍然隻能再次躬身，“當時情勢所迫，在下也隻是儘力而為，不敢居功。”
“誒！這話就不對了！”淩振霄大手一揮，“功勞就是功勞！我淩家向來恩怨分明！你救了昭寒，那就是我淩振霄的兄弟！走走走，正好我和大哥還沒用晚膳，一起喝兩杯，給你接風！”
說著，竟就要上來拉葉逍然。
葉逍然身體微不可察地一僵，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他不太習慣這種過於熱情的肢體接觸。
淩振雲看出他的不適，攔了一下弟弟，笑道：“振霄，葉兄弟傷勢初愈，不宜飲酒。再者，昭寒想必已為他安排了膳食。我們莫要擾他休息。”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從院外傳來：“大哥，二哥，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隻見淩昭寒端著一個紫檀木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放著一隻青瓷燉盅，散發著淡淡的藥香。她看到院中的兩位兄長，眉頭微蹙。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葉逍然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
隻見方才還跳脫不羈的淩振霄，瞬間像是見了貓的老鼠，縮了縮脖子，嘿嘿笑道：“沒……沒乾嘛，就是來看看咱家的大功臣！”
就連沉穩的淩振雲，臉上也露出幾分無奈又寵溺的笑容：“昭寒，你來了。我們正與葉兄弟說說話。”
更讓葉逍然驚訝的是淩昭寒的反應。
在麵對兩位兄長時，她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清冷和疏離仿佛冰雪遇陽般悄然融化。她沒好氣地白了淩振霄一眼，語氣裡帶著一絲罕見的嬌嗔：“二哥，你又毛手毛腳的，是不是又想嚇跑我的客人？”
那神態，那語氣，完全就是一個被兄長寵愛著、可以隨意撒嬌的小女兒家，與平日裡那位冷靜果決、劍氣淩人的築基女將判若兩人！
她將托盤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打開燉盅，裡麵是精心熬製的參雞湯。她看向葉逍然，語氣自然了許多：“這是府裡大夫開的溫補藥膳，對你恢複有好處。趁熱喝了。”然後又轉向兩位兄長，帶著點小得意道：“人是我和祖父帶回來的，自然由我照料，你們彆來添亂。”
淩振霄誇張地叫屈：“哎呀！昭寒你這可太傷二哥的心了！我們這不是來表示感謝嘛！怎麼就成了添亂了？”
淩振雲則笑著搖頭：“好好好，我們不添亂。葉兄弟，你好好休息，若有任何需要，隨時讓下人來告知我們。”他頓了頓，又對淩昭寒道，“昭寒，你也彆太勞累，自己身上傷也沒好利索。”
“我知道，大哥。”淩昭寒點點頭，語氣柔和。
兄弟二人又說了幾句閒話，主要是淩振霄在插科打諢，逗得淩昭寒偶爾會忍不住抿嘴輕笑，淩振雲則在旁溫和地看著。氣氛融洽而溫馨，充滿了尋常人家兄弟姐妹間的親昵與暖意。
葉逍然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這一幕。
看著淩昭寒那難得一見的、發自內心的淺笑，看著她與兄長之間自然流露的親情……
他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攥緊，傳來一陣尖銳的、幾乎讓他窒息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