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
他也有一個會跟在他身後,甜甜地叫著“哥”的妹妹。
也曾有過雖然清貧,卻充滿溫情和牽掛的家。
蓁蓁……
如果蓁蓁還活著,是不是也會這樣,偶爾對他撒撒嬌,抱怨一下生活的艱辛,然後又很快被一點小小的快樂滿足?
是不是也會在他回家時,端上一碗雖然簡單卻熱氣騰騰的飯食?
是不是也會在彆人麵前,維護他這個沒什麼本事的哥哥?
可是……
沒有了。
平安集那個破敗卻溫暖的小窩,早已化為灰燼。
那個總會把最後一點吃的留給他、眼睛亮晶晶叫他“哥”的妹妹,也永遠地躺在了冰冷的泥水裡,再也無法醒來。
所有的溫情,所有的牽掛,都被那場突如其來的暴行撕得粉碎,隻留下無儘的仇恨和這片永遠無法填補的空洞。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孤寂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眼前的溫馨畫麵,仿佛變成了一把鈍刀,反複切割著他心底最深、最血淋淋的傷疤。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試圖用肉體上的疼痛來壓製那幾乎要失控的情緒。他低下頭,掩飾住瞬間泛紅的眼眶和眼底翻湧的痛楚。
淩家兄妹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異常,說笑聲漸漸低了下來。
淩昭寒看向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葉逍然?你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葉逍然猛地深吸一口氣,強行將所有的情緒壓回心底最深處。再抬起頭時,臉上已恢複了一貫的沉靜,隻是臉色似乎比剛才更白了些,聲音也有些低啞:
“沒什麼。隻是有些……累了。多謝小姐和兩位公子關心。”
他的目光掃過那碗冒著熱氣的參雞湯,輕聲道:“湯,我會喝的。若沒有彆的事,在下想先休息了。”
淩振雲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等就不打擾了。葉兄弟好生休息。”
淩振霄也收起了嬉笑,拍了拍葉逍然的肩膀(這次葉逍然沒有躲開):“行!那你歇著!改天再找你喝酒!”
淩昭寒看了看葉逍然,又看了看兄長,最終道:“那你好生休息,明日我再來看你。”
兄弟二人告辭離去。淩昭寒又囑咐了侍女幾句,也轉身離開了聽雪軒。
院門輕輕合上,將外麵的溫馨與喧囂隔絕。
葉逍然獨自站在院中,良久未動。
秋夜的涼風吹過,拂動他的衣袂,卻吹不散那徹骨的孤寒。
他緩緩走到石桌旁,坐下,看著那碗已經不再冒熱氣的參雞湯。
然後,他慢慢地、慢慢地俯下身,將臉深深埋進了臂彎裡。
肩膀,難以抑製地,微微顫抖起來。
夜晚。
月光清冷,灑滿庭院,將那株老梅孤獨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唯有角落裡那幾尾不識愁緒的錦鯉,還在池中無憂無慮地遊弋著,攪碎一池月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