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清晨出發的小客車顛簸了三個多小時後。
李滿堂算是徹底瘺了。
經過一晚上休息恢複的精神頭完全消失,暈車吐了好幾氣兒之後,臉色煞白。
李奇都怕他死車上……
等終於到了唐春燕家住的堡子,李滿堂最多還剩20%的血量。
李奇扶他坐在路邊,然後打開從家帶的軍綠色帆布大拎包,在堡子裡買了點香腸,水果罐頭,兩瓶西鳳酒,幾樣水果。
那個年月,西鳳可是好東西,手握西鳳酒,快樂我全有。
如果真是大伯父,總不好空手登門。
他把東西裝好,雇了輛牛車,又在鄉間小路裡嘎悠了半個多小時,終於來到二嫂家。
李滿堂整個人癱在牛車上,捂著肚子,眼瞅著是出的氣兒多,進的氣兒少。
“多虧當年老二家的沒讓咱們過來上門提親,是她家人過去的。
這一趟折騰下來,我都要死透了。”
李奇無奈搖頭,老頭一輩子要強,結果晚年被暈車打敗了。
他用隨身的茶缸子在堡子裡跟人要了點熱水,時不時喂李滿堂一口,給他吊著命。
等終於到了唐春燕家門口,頭天就得到消息的唐家人早都在等著了。
“哎呀,親家,你可來了。
快快進屋。
書瑤啊,去下麵條,孩子們把菜往桌上端。”
唐家人熱情得過分,還帶著一些謹小慎微。
因為唐春燕下了死命令,敢怠待自己公公和李奇一點,她就折磨大哥唐堯昌,等過年回來,直接把房蓋掀開。
一個多月過去了,唐春燕把大哥第一個月賺的錢,312塊一分不少的寄了回來。
還保證,隻要大哥好好乾,今年至少能寄回來小兩千。
母親付宇春和大嫂黃書瑤終於承認,唐春燕的安排是合理的。
現在唐堯昌在太河市,吃住都唐春燕管,錢都寄回來,也不擔心他學壞。
生活一下子見亮了,能看到以後了。
黃書瑤對唐春燕敬若神明,恨不得給她打板供起來。
所以一家人對李奇父子是真心實意的款待。
盧政淳也在呢。
李滿堂命都要沒了,現在就是給他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去,拉著盧政淳問道。
“政淳啊,你問明白了,真是我哥?”
“三姑夫,我問得可清了。
那人說了,小時候就住咱們太河市,河套忽然漲水,就給他衝跑了。
時間,歲數,人啥的都對。
他也說了,自己有姐,有弟弟,名字也都能對上,這玩意編不出來。”
李滿堂聽到這裡,眼角已經蓄著淚花。
“那你沒問他,怎麼沒回家呢?
這一走就是幾十年,媽臨走一直念叨他的名字,都沒閉眼。”
“他說,自己被衝去好遠,嗆了幾口水,昏死過去。
醒來發現被一個外地白事班子給救了。
也是沒碰上好人。
他想走,班主就揍他,說救他費挺大勁,還花錢給他買藥。
讓他在班子裡乾活,還完錢才能走。
他就這麼的,跟著班子乾活,結果越走越遠,後來就出了寧省。
再後來,遇到了個師傅,見他手巧,就教他刻碑。
但條件是給自己養老送終。
他歲數小,也沒人給他拿主意,最後沒辦法,隻能同意。
就被他師父帶到陝省這邊來了。
到後來,結婚生子,趕上自然災難,一家人吃飯都難,日子過得,一分錢恨不得掰兩半花。
路費都湊不齊,也就沒有心氣兒回去了。
就這麼蹉跎到了現在。”
李滿堂聽完這話,長歎一聲。
大哥日子過得苦,他也難受。
於是跟李奇商量,飯不吃了,馬上去大哥家。
他一刻都等不了。
唐家人哪裡肯乾,貴客登門哪有不吃飯的道理?
李奇笑吟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