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讓王三牛眼珠子差點瞪出來的是王大牛肩上扛著的東西!
那……那是一條被褪了毛、刮得白生生的……整頭豬?!
看那豬的體型,雖不如前世豬場“科技”飼養的大白豬肥碩,但骨架擺在那裡,少說也有二三百斤重!
此刻,這頭開膛破肚、收拾乾淨的肥豬,被王大牛直接用一條胳膊橫著攔腰扛在肩頭,豬頭豬蹄自然垂下,隨著王大牛穩健的步伐輕輕晃蕩。
王大牛表情輕鬆,甚至嘴裡還哼著不成調的俚曲小調,邁開步子,噔噔噔幾步就走到院子裡一角的專用宰殺豬肉的案板前。
然後,他身子略微一側,肩膀一送——那近二百來斤重的物體竟被他像是丟一件破衣服似的,隨意地、輕鬆地“咚”一聲摜在厚實的案板上!
沉重的撞擊震得木案嗡嗡作響,地麵似乎都顫了一下!
王三牛倒抽一口冷氣,腦子“嗡”的一聲!
那可是一整頭豬!兩三百斤!
他前世在工地也算見過些力氣大的工人,但能像這樣漫不經心就單手扛起一頭肥豬,還健步如飛,隨手一丟的……彆說見過,聽都沒聽說過!
這已非尋常壯漢的概念,簡直是……牲口般的力氣!
這念頭剛起,眼角餘光又瞥到了旁邊玩耍的妹妹虎妞。
隻見這四歲出頭的小姑娘,正蹲在一棵老杏樹下。樹下一堆曬乾吃淨的杏核散落著。
虎妞伸出兩隻胖墩墩、黑乎乎的小手,在地上摸索了一下,然後穩穩地抱起了一塊石頭!
那塊石頭……大小形狀酷似後世常見的洗臉盆!灰撲撲的,棱角粗糙,少說也有二三十斤重!
王三牛隻覺得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隻見虎妞把那“洗臉盆”般大小的石頭輕鬆地抱到一堆杏核前,“嘿呦”一聲,小手一鬆,“哐當!”一下,沉重的石塊準確地砸在了那堆杏核上。
頓時杏核碎裂聲“劈啪”作響。她蹲下,推開石頭,笨拙地扒拉開碎殼子,從中挑出被砸裂開的白胖杏仁。
這……這合理嗎?!一個四歲多、頂多算發育良好得像五六歲孩子的女娃……抱二三十斤的石頭如同抱一個布娃娃?!
王三牛隻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全身汗毛倒豎。昨夜的驚嚇,家人的外形,此刻妹妹和大哥展示的神力……
一幕幕畫麵在他腦中飛速閃回。這到底是個什麼世界?!這王家是什麼血脈?!莫不是穿到了什麼武俠小說裡?或者……高武世界?隱世家族?!
他立刻在記憶裡瘋狂檢索關於“武者”、“江湖”、“仙人”、“鬥氣”,甚至“禦鬼者?”、“寶可夢?”的任何蛛絲馬跡……然而,一片空白。
記憶裡的清水村甚至整個永樂鎮,除了王家的“食量”和力氣遠超常人略顯怪異,其他村民似乎都平平無奇,如同前世的普通人。
村裡也沒聽說過什麼奇聞異事或武功門派。
就在這時,父親的舉動更是讓他眼皮狂跳!
隻見王屠戶從院角的雜物房裡,雙臂環抱,穩穩地抱出了一個磨盤!
那磨盤不是後世常見的小石磨,而是鄉下給全村磨玉米麵用的巨大石碾的碾盤底座部分!
呈圓柱形,石質粗糲暗沉,直徑怕是有五六十公分,厚度足有二三十公分!體積龐大,重量絕對是以百斤為單位計算的!
父親抱著這塊巨石,如同抱著一捆不算太重的乾柴禾,腳步穩健地走到院中一架早已備好的磨架前。
口中低喝一聲:“起!”便將那沉重的磨盤穩穩當當、嚴絲合縫地安放在了磨架的石軸上!安放時,甚至不曾發出一絲晃動。
王三牛徹底石化了。他看著院子裡這三組“力量展示”——輕鬆摔摜整頭豬的大哥,玩石頭如捏泥巴的妹妹,搬巨盤穩如泰山的父親——大腦一片空白。
這……絕對有問題!這個“黑熊窩”……絕對有問題!人人均是大力狂魔?這難道是什麼隱藏設定?!
“哥哥……吃……”
一雙黑乎乎、胖墩墩的小手,捧著一小把白生生的杏仁,突兀地伸到了王三牛麵前。正是砸完石頭的王虎妞。
小丫頭仰著黑黢黢的小臉,大眼睛烏溜溜的,裡麵盛滿了純粹的關切和期待,一絲雜質也無。
對上那雙乾淨又有點笨拙認真的眼睛,心中那份因震驚和陌生世界帶來的忐忑,竟奇異地被驅散了些許。
他下意識地伸出那隻屬於五歲孩童的、白皙纖弱的小手,輕輕接過了妹妹的心意。有幾顆杏仁沾著點小丫頭手心的汗灰,溫溫熱熱的。
“虎妞也吃……”王三牛聲音柔和了些,將杏仁分成兩份,拿起其中幾顆遞回給妹妹,“哥哥和虎妞一起吃。”
王虎妞立刻開心地咧開嘴,露出幾顆白牙,毫不客氣地抓過杏仁,動作麻利地扒開塞進嘴裡,鼓著腮幫子嚼得噴香。
看著妹妹心無城府的吃相,又看著她剛剛“表演”過的神力,王三牛心中那份彆扭感依然存在,卻又融入了更多的柔軟。
虎妞的記憶中,原主這個哥哥雖然體弱多病,但對她這個卻是妹妹極好。
每次母親為了讓他吃藥,偷偷塞給他一點稀罕的零嘴(比如一塊麥芽糖、幾顆大棗),他總是會偷偷藏下小半,找到玩耍的小妹悄悄分享。
這份情意,虎妞都記得。在這個家中,其他人或許覺得體弱多病的三哥是另類,是負擔。
但在小小的虎妞心裡,這個偷偷給她好吃的病弱哥哥,是頂頂重要、頂頂需要她保護的人(儘管她才四歲,也不知道該如何保護)。
王三牛撚起一顆溫熱的杏仁放進嘴裡。生杏仁獨特的清苦微甜和一絲獨特的油脂香氣在舌尖蔓延開來。
他望向院子裡忙碌的家人:父親圍著那沉重的石磨,開始推動巨大的磨杆,筋肉虯結的雙臂爆發出穩定綿長的力量;
大哥提著尖刀,在那砧板上的肥豬前比劃,刀刃在日光下閃著寒光;
二哥則在院牆邊劈柴,碗口粗的原木在他揮動的利斧下應聲裂開,沉悶的劈砍聲帶著穿透力;
母親和劉氏在廚房和院子間來回穿梭洗刷……
此刻陽光灑在院子裡,混合著石磨轉動的碾軋聲、劈柴聲、洗涮聲、虎妞在身邊磕杏仁的清脆聲響……
卻有一種微妙卻真實感,如同碗中那碗溫熱的蒸蛋羹,緩緩地、固執地熨帖著他冰冷遊離的靈魂。
這裡似乎也沒那麼糟?
尤其是在看到那個黑黝黝的妹妹,滿足地嚼著杏仁,還不忘偷偷把一顆沒砸開的硬杏仁藏到小口袋裡(大概是想留給他晚上吃的)時。
王偉微微彎起了蒼白的唇角,將那混合著清苦與微甜的杏仁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