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眾人碗底漸空,王二牛放下碗筷,喉結滾動了幾下,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悶聲道:
“爹,娘……我……我想跟鎮上鎮遠鏢局的錢鏢頭學武。”
飯桌上一靜。
趙氏最先反應過來,眉頭一擰:
“學武?學那勞什子乾啥?舞刀弄棒的,多危險!你學武去了,家裡這殺豬賣肉、田裡的重活誰乾?開春後活更多了!”她本能地擔憂家裡的生計。
王大牛也放下筷子,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的二弟,心下頓時了然。開口道:“娘,冬天地裡沒啥重活,殺豬賣肉……我也能乾!讓二牛去吧,學點本事總不是壞事。”
他作為長子,話語間已有了幾分擔當。
大嫂劉氏則更關心實際:“學武……得花不少錢吧?束脩多少?拜師禮要不要?筆墨紙硯不用了,刀槍棍棒怕也不便宜吧?”她精打細算慣了,擔心這額外的開銷。
王二牛連忙搖頭:“不……不用錢!錢大叔說了,看我是個好苗子,願意免費教我!他說……他說就當是給鏢局結個善緣,以後……以後我要是真出息了,能想著鏢局就成!”
他盯著爹娘和大嫂,急切地解釋著,生怕被錢絆住了夢想。
這時,王明遠見狀也適時開口了,聲音清晰而沉穩:
“爹,娘,大嫂,我見過那位錢鏢頭幾次,是個有真本事的老鏢師,在鏢局裡說話很有分量。
他確實很看重二哥,直誇二哥筋骨好,是塊習武的材料。
學武不光是打打殺殺,強身健體、磨礪意誌都是好的。
二哥若能學成,一來能保護自己,二來……說不定真能像錢鏢頭那樣,在鏢局謀個差事,比咱們麵朝黃土背朝天強得多。再者,鏢局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二哥跟著學,也能長長見識。”
他條理分明,句句都說在點子上,也沒提大將軍的夢,隻把“正經營生”和“長見識”這兩個實實在在的好處點出來。
精準地戳中了王金寶夫婦心底最樸素的期盼——兒子能有條更好的出路。
王金寶一直沉默地聽著,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麵。他抬眼看了看滿臉漲紅、緊張得手心冒汗的二兒子,又看了看條理清晰、眼神堅定的三兒子。
良久,他端起粥碗,將最後一點粥底喝乾,重重地將碗往桌上一頓,發出“咚”的一聲。
“成!”
王金寶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既然有這機緣,錢鏢頭也看得起你,那便去學!開春前,田裡家裡的事,老大你多擔待些。二牛,用心學,彆辜負了人家一番心意,也彆給咱老王家丟臉!”
“爹!”
王二牛猛地抬起頭,眼睛瞪得溜圓,巨大的喜悅衝上頭頂。
他“噌”地站起來,想說什麼,嘴唇哆嗦著卻不知道說啥,最後隻化作一聲帶著哭腔的傻笑。
“哎!我……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學!”
他像個終於得到心愛玩具的孩子,手足無措地在原地轉了個圈,臉上是純粹的、毫無保留的狂喜,連日來的忐忑和憧憬,在這一刻儘數化作了燦爛的光。
趙氏看著二兒子那久違的、屬於孩童般的純粹笑容,又看看丈夫和長子,終究把反對的話咽了回去,隻是低聲叮囑:“那……那可得小心點,彆傷著……”
王明遠看著二哥在昏黃燈光下閃閃發亮的眼睛,心中也滿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