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日,王明遠是徹底放鬆了,畢竟已經考完了,再想那麼多於事無補。
便帶著大哥在縣城參觀了起來,順便準備給家裡人買些禮品帶回去。
大哥本來這兩天還是有點忐忑,但也被王明遠影響,心情逐漸放鬆。
“大哥,你看這個木簪子怎樣?娘最喜歡這種吉祥紋路的。”
王明遠停在一個賣木器的小攤前,拈起一支打磨光滑、頂端刻著幾道壽桃枝紋的桃木簪。
王明仁湊近了仔細瞧,粗糙的手指小心地撫過簪身,憨厚地點頭:“嗯!娘戴著肯定好看。”
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什麼,黝黑的臉上竟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那個……你嫂子,給她也挑個啥?不用金貴,實在的就好,對了,還有豬妞!”
王明遠會意一笑,目光掃過旁邊攤位上色彩鮮亮的牡丹絹花,
“喏,這朵水紅的絹花,配嫂子正合適!嫂子就喜歡這種鮮亮富貴的!豬妞嘛……”
他拿起一朵鵝黃間著嫩綠的絹花,“這丫頭就愛跳脫的顏色,準保喜歡!”
兄弟倆難得地興致高昂,買著買著就感覺手裡的東西越來越多。
給爹買了頂厚實的新氈帽,給二哥王明誌挑了個結實的手套。。。
王明遠甚至細心的給二嫂肚子裡未出世的小家夥,也不知道是小侄子還是小侄女,也買了個繪著胖娃娃笑臉的紅漆撥浪鼓。
至於貪吃的狗娃?他們好像都忘了!!
臨回客棧前才想起來好像漏了個人。
王明遠提醒後,大哥則直接在客棧門口的攤子上,應付似的買了一大包耐放的五香鹵豆乾和芝麻糖餅。
大哥笑道:“這小子,有這些零嘴兒,能樂得找不著北!都不用費心給他買什麼禮物,多買些吃食才是他最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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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幾個時辰就要放榜了,縣衙後堂的書房內,則仍是燈火通明。
縣令劉承文捏著兩份試卷,眉頭擰成了川字。
案頭堆滿了其他考生的卷子,但能讓他反複推敲、難以取舍的,唯有這兩份。
一份署名張允,永樂鎮人士,文章錦繡,辭藻華美,引經據典信手拈來,詩賦更是清麗脫俗,策論條理分明,看得出家學淵源深厚,是標準的“才子”模板。
另一份,也是出自永樂鎮人士,屬於那個他在考棚內駐足觀望,字跡令他眼前一亮的王明遠。
此子經義闡釋不落俗套,常有發人深省之語,尤其那道策論,務實具體,直指要害。
甚至讓他萌生了將此策略加完善上報州府、充作今年政績亮點的念頭。
隻是……那首七言絕句《春耕》,實在過於平實寡淡,比之張允的珠玉在前,簡直判若雲泥。
“才情……新意……字……詩……”劉縣令喃喃自語,指尖在兩份卷子上來回滑動。
案首之位,不僅關乎考生前程,更關乎他這父母官取士的眼光與標準。
若取張允,穩妥;若取王明遠,則彰顯了他更重實學與新見的偏好,他著實糾結。
窗外的打更聲音臨近,催得他心煩意亂。
最終,他長歎一聲,將王明遠的卷子鄭重放在了最上麵。
字,是讀書人的門麵,更是心性;策論,關乎民生治理,乃為官之本。
至於詩賦,終究是錦上添花。
他提起朱筆,在擬定好的名單首行,用力寫下了“王明遠”三個字。
“來人!按此名單,寅時末刻,衙外張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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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榜這日,天剛亮,王明遠就被大哥從被窩裡“拔”了出來。
素來沉穩如山的大哥,此刻竟像個毛頭小子般坐立不安,胡亂扒了幾口粥,便拽著王明遠直奔縣衙。
衙門牆外早已人山人海,黑壓壓一片人頭攢動。
空氣中彌漫著焦灼氣息,王明遠正愁如何擠進去,忽覺身子一輕——大哥二話不說,雙臂一展,如同分開海浪的巨舟,硬生生在密不透風的人牆裡“犁”出一條通道!拉著王明遠便往前走!
“勞駕!借過!借過一下!”大哥嘴裡不住地道歉,魁梧的身軀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向前推進。
被他擠開的人或被撞得趔趄,或發出不滿的嘟囔,可一回頭看到他那鐵塔般的身板和臉上混合著焦急與憨厚的歉意,抱怨到了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
主要還是這雄壯的身板和滿麵的胡須,看著著實駭人,到嘴邊的國粹都變了味。
隻能訕訕地道:“哎,這位壯士……好……好力氣!”
王明遠被大哥半護半推著往前走,隻能不停地向兩旁作揖賠禮:“對不住!實在對不住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