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王家的兩輛馬車,正行駛在一段名為“豐峪口”的山峪之中。
這段路是府城通往清水鎮的必經之路,也是全程地貌最險峻的一段。
峪口狹窄,兩側峭壁如削,怪石嶙峋,抬頭望去,隻能看見一線灰蒙蒙的天空。
車輪碾過碎石路,發出單調的“咯噔”聲,在寂靜的山穀裡顯得格外清晰。
不知為何,今日傍晚的空氣有些悶熱,一絲風也沒有。
天空中的雲也是一層層的魚鱗狀,看著有點嚇人。
“爺,這地方看著可真夠瘮人的。”狗娃扒在車窗邊,看著外麵陡峭的山崖,縮了縮脖子。
王金寶坐在前麵那輛車的車轅上,眯著眼打量四周,黝黑的臉上帶著一絲凝重:“嗯,這段路是得小心點。老大,老二,都打起精神,看緊牲口!”
“知道了爹!”王大牛和王二牛在後麵的車上應了一聲,手裡攥緊了韁繩。
趙氏摟著有些昏昏欲睡的虎妞,王明遠則坐在車廂裡閉目養神,心裡默背著昨日看過的策論要點。
突然!
“唏律律——!”
走在最前麵,胖公子一行人的,那輛精致馬車的兩匹駿馬毫無征兆地發出一聲驚恐的長嘶!
緊接著,那兩匹馬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抽打了一下,猛地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瘋狂亂蹬,隨即調轉馬頭,不顧一切地朝著來路的方向狂奔!
“籲——!停下!停下!”趕車的車夫嚇得魂飛魄散,死命勒住韁繩,卻根本控製不住受驚的牲口。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緊隨其後的王家兩輛馬車也瞬間受了驚!
“噅噅——!”
王金寶和王大牛車轅上的兩匹馬也發出驚恐的嘶鳴,前蹄刨地,焦躁不安地打著響鼻,車架被帶得劇烈搖晃起來!
“不好!馬驚了!”王金寶臉色大變,雙臂肌肉虯結,死死攥住韁繩,腳蹬住車轅,用儘全身力氣向後拽,“籲——!給老子停下!”
王大牛、王二牛那邊也是同樣,他黝黑的臉上青筋暴起,蒲扇般的大手幾乎要把韁繩勒斷,嘴裡發出低沉的吼聲:“站住!畜生!”
然而,受驚的馬匹力量驚人,加上山道狹窄,王家兩輛馬車被前車帶得也開始失控地向前猛衝,又因前車掉頭,瞬間擠作一團!
“啊——!”
“娘!”
車廂裡,趙氏、虎妞、狗娃和王明遠被這劇烈的顛簸甩得東倒西歪,驚呼連連。
王明遠死死抱住書箱,身體重重撞在車廂壁上,疼得他悶哼一聲。
就在這混亂不堪之際,一陣沉悶的、仿佛從地底深處傳來的“轟隆隆”聲,如同悶雷滾動,由遠及近,瞬間蓋過了馬匹的嘶鳴和人的驚呼!
大地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哢嚓!轟隆——!”
峭壁之上,無數大大小小的石塊被震得鬆動,如同暴雨般簌簌簌簌滾落!砸在官道上、砸在車頂上,發出令人心悸的巨響!
“這是……這是……山崩?
不對,山崩應該沒有這麼大的動靜!
這是……地震!是地震!”
王明遠腦中“嗡”的一聲,前世經曆過的那場慘烈災難的記憶碎片瞬間浮現腦海!
他猛地推開搖晃的車窗,嘶聲大喊:
“快下車!爹!大哥!二哥!快下車!離開馬車!找開闊地躲開山崖!
是地龍翻身!是地龍翻身!!!”
他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驚駭和急切而變了調。
王金寶此刻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這絕不是普通的馬驚!
他當機立斷,對著車廂裡吼道:“孩他娘!我控著馬,你帶著三郎他們快跳車!快!”
但是還沒等他去看顧車內的幾人跳下,那匹驚馬拉著沉重的車廂,在亂石的驚嚇和地麵的劇烈顛簸下,徹底發了狂,嘶鳴著朝前方一個狹窄的拐角猛衝過去!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他再也顧不上控製驚馬,猛地鬆開韁繩,直接從車轅上滾落下來!
“轟!”
一聲巨響!
王金寶他們這輛馬車的前輪狠狠撞在一塊滾落的巨石上,整個車廂猛地一震,側翻在地!
車轅斷裂,那匹驚馬也被巨大的慣性帶倒,發出痛苦的嘶鳴。
“爹!娘!”後麵那輛車上,王大牛目眥欲裂!
他剛才也聽到了王明遠的嘶喊,幾乎在同時,他也猛地鬆開了韁繩,從車轅上跳下。
他怒吼一聲,如同猛虎下山,快速衝到側翻的車廂旁!
這短短幾步路,他想過了無數的慘烈場景,直到跑到近前,才舒了口氣。
車廂隻是側翻,損毀不算嚴重。
“娘!三郎!虎妞!狗娃!快出來!”他雙手抓住車廂邊緣,手臂上肌肉墳起,額頭青筋暴跳,竟將那被卡死的車廂門直接拽了開來。
“快!快!都快往出爬!明遠個子小,先往出走!”趙氏在裡麵驚魂未定地喊著。
王明遠來不及多想,但他沒有按照他娘的意思,反倒直接招呼狗娃和虎妞,用力將趙氏先推了上去。
然後自己也被狗娃推了上去,最後狗娃和虎妞也快速的往出爬去。
虎妞臨走前,看到了三哥視若珍寶的書箱,也眼疾手快的撈上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