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抓好了!船要起了!”船夫吆喝一聲。
隨著客船離岸,突然,王大牛扒著扶手,對著岸邊的王明遠喊道:“三郎,我在你床鋪底下夾層裡放了銀票,是爹交代的,你回去後收好,就在床鋪左手邊,”話剛說完,船速已經提了起來,離岸邊越來越遠。
王明遠本還想再問幾句,但船離岸邊已經越來越遠,喊話聲也聽不真切了。
他和狗娃隻能默默的站在原地,看著那座客船越漂越遠,漸漸融入江中的船流中,最終消失在兩人的視線裡。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瞬間攫住了王明遠的心。
大哥走了,這個從小背著他、護著他、為他遮風擋雨的大哥,離開了。
接下來的兩三年,在這千裡之外的湘江府,就隻剩下他和狗娃兩個人了。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麵孔,一切都得靠他們自己了。
他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風帶著江水的濕氣吹過,竟讓他感到一絲涼意。
狗娃也安靜了下來,他扯了扯王明遠的衣角,小聲問:“三叔……爹他真的走了嗎?”
王明遠回過神,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酸澀,舉起手揉了下狗娃的腦袋:“嗯,以後就咱倆在這兒了。不過,等咱倆在這邊熟悉了,過年……或者明年,咱倆就悄悄就回家看看。”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給自己,也給狗娃打氣的意味。
商船裡,王大牛背靠著船廂,緊閉著眼睛,粗糙的大手死死攥著膝蓋上的褲子布料,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耳邊是江水洶湧的波濤聲,還有商船駛過的喧囂,但這些聲音都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膜,模糊不清。
他腦子裡翻來覆去的,全是剛才的畫麵:三郎單薄的身影站在江邊碼頭,狗娃那小子探頭探腦的樣子……
“臭小子……三郎……你倆一定要好好的啊……”王大牛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幾乎聽不見的咕噥。
他猛地抬手,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臉,再放下時,眼眶通紅。
他透過船廂的小窗,最後望了一眼身後那座越來越遠的、陌生的湘江城,然後重重地放下了簾子。
王明遠和狗娃又站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轉身。
“走吧,狗娃,”王明遠的聲音有些低沉,“回書院。”
“嗯。”狗娃悶悶地應了一聲,跟在他身後。
兩人沉默地走著,湘江府城的繁華熱鬨似乎與他們無關。
街道兩旁店鋪林立,行人如織,吆喝聲、談笑聲不絕於耳,但王明遠隻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狗娃也蔫蔫的,低著頭,踢著路上的小石子,不再像來時那樣東張西望,嘰嘰喳喳。
回到書院,走進那間剛剛收拾好的、還帶著水汽的齋舍,王明遠看著屋裡滿滿當當的東西,看著那張被大哥鋪得整整齊齊的床鋪,心裡那股分彆的愁緒更濃了。
他從床鋪下翻出來那個疊的整整齊齊的銀票,知道這肯定是爹的主意。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休息了會後,為了緩解狗娃的情緒,他便帶著禮品和狗娃準備根據師父交代的師兄住處,去拜會自己的師兄。
不過,到了地方後,管家卻告知他們,師兄隨同知府去隔壁縣巡視了,可能得等一月後才會回來。
兩人便隻能叮囑管家放好禮品,待師兄回來後告知他已來過,下次書院休沐時再來拜訪,然後便回書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