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已到。
淺溪軒的院門外,第一次聚集了這麼多看熱鬨的下人。
他們交頭接耳,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院門口那對臉色鐵青的璧人。
謝鈞傾一身錦衣,卻掩不住眉宇間的屈辱與不耐。
楚銀環端著茶盤,低垂的眼簾下,是淬著劇毒的得意。
她指尖下的青瓷茶盞裡,盛著的可不是什麼賠罪茶,而是她精心準備的“化骨散”。
無色無味,神仙難防。
她仿佛已經看到柳如依日漸衰敗,最後無聲無息死在病榻上的淒慘模樣。
院門“吱呀”一聲開了。
柳如依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今日穿了一身石榴紅的掐腰長裙,襯得肌膚勝雪,眉眼如畫。
她隻是隨意地站在那裡,便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將謝鈞傾與楚銀環襯得像兩個上不了台麵的醜角。
“開始吧。”
柳如依的聲音清清淡淡,聽不出喜怒。
楚銀環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恨意,與謝鈞傾一同跪了下去。
“砰”的一聲,膝蓋與青石板的碰撞,沉悶又響亮。
“是……是我們有眼無珠,狗眼看人低。”
謝鈞傾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像在割他的肉。
楚銀環端著茶盤,雙手奉上,聲音裝得楚楚可憐。
“二嬸,請喝茶。”
柳如依接過那杯茶,指尖輕輕摩挲著溫熱的杯壁。
她沒有喝。
她隻是將茶盞隨手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目光越過二人,看向了遠處。
“王管事,您來得正是時候。”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禮部尚書府的王管事正滿麵春風地快步走來。
他身後跟著幾個健壯的仆役,顯然是來取貨的。
“二夫人!”
王管事一見柳如依,立刻熱情地拱手行禮,那態度比對老太太還要恭敬幾分。
他看都沒看跪在地上的謝鈞傾和楚銀環,仿佛他們隻是兩塊礙事的石頭。
“巧織,把東西拿給王管事。”
“是。”
巧織領著兩個丫鬟,捧出十個精致的木盒。
木盒打開,三百隻小巧玲瓏的胭脂扣整齊排列,在日光下閃爍著溫潤的光澤。
王管事取出一隻,打開蓋子,一股清雅的花香瞬間彌漫開來。
他用指尖輕輕一撚,那粉質細膩的仿佛沒有實體,觸感絲滑。
“好!好東西啊!”
王管事喜不自勝,連連讚歎。
“二夫人,您這手藝,真是絕了!”
他壓低了聲音,帶著幾分神秘與討好。
“不瞞您說,這胭脂扣如今在宮裡可是搶手貨。就連……就連鳳鸞宮那位,都點名要用您做的胭脂呢!”
鳳鸞宮。
皇後娘娘。
柳如依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眼底劃過一抹深思。
她知道這胭脂價值不菲,卻沒想到,已經通了天。
這已經不僅僅是一門生意了。
這是一條看不見的線,一頭牽著潑天的富貴,另一頭,則連著至高無上的皇權。
王管事見她不語,以為她在考慮,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大疊銀票。
“二夫人,這是尚書夫人的一點心意,定金。還請您再費心,趕製五百盒出來!”
“往後,咱們尚書府,就隻認您柳家的胭脂扣!”
這番話,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跪著的謝鈞傾和楚銀環臉上。
柳如依收回目光,對著王管事微微一笑。
“王管事客氣了。”
她揮了揮手,像是驅趕蒼蠅一般。
“你們可以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