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崢收回目光,落在柳如依臉上:“按計劃行事,‘戲台’,搭好了?”
長信微微頷首:“已布置妥當,‘替身’也已就位。”
柳如依站起身,走到書案旁,拿起那本《百工錄》,隨手翻到中間一頁。
“那就……”她合上書,發出輕微的一聲響,“‘請’他進來吧。”
她轉向巧織:“巧織,去小廚房,把燉好的那盅冰糖雪梨端來。就說……夜深了,請新姑爺用點甜湯暖暖身子。”她特意加重了“新姑爺”三個字。
巧織心領神會,脆生生應道:“是,夫人!”
她轉身快步離去,腳步輕盈,仿佛隻是去完成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差使。
柳如依走到謝雲崢身邊,兩人對視一眼,無需言語。
謝雲崢操控輪椅,無聲地滑向書房相連的內室。
柳如依則走到書案後,重新坐下,拿起那本《百工錄》,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神情專注地看了起來。
隻是,她搭在書頁邊緣的指尖,微微繃緊。
書房內,隻剩下燭火燃燒的劈啪聲和窗外呼嘯的風雪聲。
空氣仿佛凝固了,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死寂。
時間一點點流逝,每一息都顯得格外漫長。
終於,一陣沉重而拖遝、帶著某種遲疑和恐懼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書房門外。
“篤……篤篤……”敲門聲響起,微弱,遲疑,像是瀕死之人的最後掙紮。
柳如依頭也沒抬,聲音平靜無波,穿透門板:“門沒閂,進來吧。”
“吱呀——”
沉重的木門被推開一條縫,帶進一股刺骨的寒氣。
一個身影佝僂著,幾乎是挪了進來。正是謝鈞傾。
他渾身裹脅著外麵的寒氣,頭發上、肩上都落著未化的雪沫,臉色在昏黃的燭光下灰敗得如同死人。
他手裡緊緊攥著一個用黑布裹得嚴嚴實實的盒子,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
那股甜膩腐朽的怪香,隨著他的進入,若有似無地飄散開來。
他的目光先是驚恐地掃過空曠的書房,沒看到那個讓他恐懼到骨子裡的輪椅身影,似乎微微鬆了口氣,但那口氣還沒喘勻,就對上了書案後柳如依抬起的、平靜無波的目光。
那目光像冰水,瞬間澆滅了他心底那點扭曲的“希望”,隻剩下刺骨的寒冷和更深的恐懼。
他腿一軟,幾乎是撲跪在地,膝蓋重重砸在冰冷的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二……二嬸……”謝鈞傾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額頭死死抵著地麵,不敢抬頭,“侄兒……侄兒知錯了!侄兒豬油蒙了心!侄兒不是人!求二嬸……求二嬸高抬貴手!饒了侄兒……饒了侯府吧!”他語無倫次地哭喊著,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柳如依放下書,靜靜地看著他表演,眼神裡沒有半分波瀾,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饒了你?”她聲音清淩淩的,像碎冰,“小侯爺這是唱的哪一出?前幾日不是還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嗎?怎麼,聖旨一到,又想起求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