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夜色深沉。
謝雲崢坐在書房,指尖在輪椅的扶手上輕輕敲擊。
長信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
“主子,皇陵那邊有消息了。”
長信快步上前,低聲彙報。
“以王閣老為首的十幾名文官在皇陵外跪了一天一夜,滴水未進。一個時辰前,他們情緒激動,開始衝擊影龍衛的防線,雙方爆發了衝突,已經見了血。”
謝雲崢敲擊的動作停下。
他轉動輪椅,進入了書房後的密室。
柳如依正對著一張巨大的京城布防圖,圖上用朱砂圈出了幾個關鍵位置。
“皇陵外,文官和影龍衛打起來了。”謝雲崢開門見山。
謝雲崢操控輪椅,從京城布防圖前轉過身。
“他們已經把梯子搭好,是時候了。”
他的決定帶著一絲按捺不住的鋒芒,準備了太久,終於等到這一刻。
“不行。”
柳如依沒有回頭,聲音平靜,卻乾脆地否定了他的判斷。
謝雲崢的動作停滯。
他轉向那個依舊背對著他的身影,反問:“為何不行?文官鼓噪,影龍衛見血,這還不夠?”
“不夠。”柳如依終於轉過身,將手中的朱砂筆擱下,“小衝突,隻能是小打小鬨。京城裡的權貴們隻會觀望,他們不會把身家性命押在一場沒有絕對勝算的衝突上。”
她走到謝雲崢麵前,繼續說:“我們要等的,不是衝突,是‘死諫’。”
這兩個字一出,密室內的空氣瞬間凝固。
柳如依沒有停頓:“王閣老年事已高,性情剛直不阿,他若是肯以頭搶地,血濺當場,才能將整個文官集團的怒火徹底點燃。到那個時候,你再以‘為國除賊、清君側’的名義入宮,方為大義。現在出手,是兵變,是謀逆。”
謝雲崢凝視著她,手指在輪椅的扶手上輕輕敲擊,發出規律的輕響。
這聲響持續了片刻,又緩緩停下。
他承認:“你說得對,是我心急了。”
他完全采納了她的意見,眼中那份急切的鋒芒被一種更深沉的耐心所取代。
他看著她,這個女人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用最冷靜的言辭,掐住整件事的命脈。
這種感覺,既是欣賞,又是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依賴。
子時剛過,醜時初至。
密室的門被極輕地叩響。
“主子。”
是長信。
謝雲崢操控輪椅過去開了門。
長信快步入內,身上帶著外間的寒氣,他躬身快速稟報:“皇陵衝突升級。王閣老以頭搶地,血流滿麵,被他門下的幾個學生死死抱住救了下來。”
謝雲崢的指尖又開始敲擊扶手。
長信繼續說:“但另有一位姓張的禦史,當場撞死在皇陵外的石獅子上,臨死前高呼‘國賊當道,陛下危矣’。消息已經壓不住了,星火燎原一般,在京中權貴間傳開了。”
密室裡一片死寂。
柳如依與謝雲崢對視,兩人都沒有說話,但都在對方的反應裡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時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