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軍營,崗亭值班的戰友告訴嚴鋒:“你爹娘來了,送招待所了。”
嚴鋒道了一聲謝,轉身前往幾百米外的部隊招待所。
背過身後,他的眉眼徹底沉了下來。秦四海來信提醒家裡人打算來找他,他回信讓他們彆來,自己會回去。不知道是沒收到信,還是收到了信不以為然。
局促坐在大廳裡的嚴母見到從大步走來的嚴鋒,認了又認才確認眼前高大氣派的軍人是自家兒子,一路小跑上去,一掌拍在他胳膊上,哭著罵:“你個沒良心的,知不知道家裡多擔心你,都以為你被人害了,我眼睛都要哭瞎掉了,嗚嗚嗚。”
嚴鋒冷硬的臉龐不由軟化幾分:“當時那種情況,往家裡捎信隻會害了你們。”
“天殺的G民黨,幸好他們敗了,”嚴母抹一把眼淚,看著嚴鋒的腿,“傷都好了,還疼不疼了?”
嚴鋒:“早就不疼了,剛從醫院拆了石膏回來,醫生說恢複的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你是當兵的,這要是好不了,那可咋辦?”嚴母抱怨,“那司機怎麼開車的,幸好隻是骨折。這要是有個萬一,可叫我怎麼活。”
嚴鋒嘴裡彌漫上苦意,這段日子,他無數次在想如果沒有被撞,他會隨隊西進,親手解放自己的家鄉。
他可以榮歸故裡,告訴所有人,梧桐這三年沒有白等。
有他在,趙成業不敢起歪心思,父母不敢胡來,就算胡來,他可以見機行事居中調和,和林家的關係絕不可能鬨到這種地步。
久彆重逢的喜悅頃刻間冷卻,嚴鋒臉色跟著轉冷,一些話顯然不方便在這裡說,他便道:“我給你們開個房間休息一下。”
嚴母擺擺手:“不用,我們已經定了旅館,行李和你弟弟妹妹都在那邊,你妹妹有點不舒服,所以沒跟來,富貴陪著。”
嚴鋒皺眉:“五妮也來了?”
“她都十六了,看看你這邊有沒有合適的戰友,”嚴母臉上浮現憤懣之色,“你妹妹中意你那個戰友小秦,可人家瞧不上咱們家。”
“你們沒做什麼吧?”嚴鋒眉頭幾乎要打結,秦四海在信裡沒提過這件事,想來也是,怎麼好意思提。
嚴母不高興他的語氣:“我們能做什麼。你妹妹要臉,才不會上趕著。有什麼了不起的,以後你給你妹妹介紹個條件更好的。”
嚴鋒沒理會她的異想天開,五妮長相平平且沒上過學,他們家又這種情況,條件好的男人憑什麼願意娶她。
他隻能說:“五妮的婚事我會留意。先去看看她,不行去趟醫院。”
一行人離開招待所,前往公交車站的路上,嚴鋒問:“我往家裡寄了信,說這幾天會回來一趟,你們沒收到?”
嚴父眼神閃了閃:“沒。要是收到了,我們就不來了,白白浪費錢,路費都是賣了兩畝田才湊出來的,家裡哪有這個錢。”
嚴鋒直視嚴父雙眼:“老秦沒跟你們說過,我打算回來。”
嚴父裝傻充愣:“沒提啊,你和他說過?他可能忘記說了吧。”
“老秦肯定跟你們說過。”嚴鋒篤定。
“沒說過就是沒說過,我們騙你乾嘛。”嚴父倒打一耙,“你什麼意思,幾年沒見,一上來就審犯人似的,有你這樣當兒子的嗎?”
嚴鋒麵無表情看著嚴父:“是不是覺得比起在老家,在部隊我更要臉麵,更好拿捏。”
被說中心事的嚴父惱羞成怒:“我們來看你還看錯了,趕了七八天的路,花了那麼多錢,受了那麼多罪,就為了來看你。你就這麼對我們,你這個喪良心的王八犢子!”
嚴鋒額角青筋跳了跳,質問:“這麼關心我,明知道我喜歡梧桐,卻給我定個地主家的女兒。”
“當時剛解放,哪知道地主這麼要命。那會兒我們隻想著趙春華陪嫁豐厚,你不就有錢打點,可以往上爬。”嚴父越說越理直氣壯,“後來不是退了嗎,我們早把婚書要回來撕掉。”
嚴鋒:“那是因為趙家財產都被沒收了,要是不沒收,你們舍得退婚?”
嚴父想也不想回答:“舍得啊,怎麼不舍得。我們是你親爹娘,你彆把我們想的這麼壞好不好。”
嚴母拉起嚴鋒的手,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我和你爹是鄉下泥腿子,大字不識幾個,才會上了趙成業的當。石頭,爹娘知道錯了,幸好這婚事不算數。以後你想娶誰就娶誰,想娶林梧桐都行。我和你爹可以舍了這張老臉去求他們,讓我們下跪都行。”
嚴鋒看著滿頭白發滿臉皺紋的母親,緩了緩臉色:“沒到這份上。來都來了,我帶你們在海城玩幾天,到時我和你們一塊回去。”
“好的好的,”嚴母覷著他的臉,小心翼翼開口:“你看我們來都來了,你弟弟的工作能不能辦下來。梧桐被推薦上師範,將來不愁找不到工作,你那名額彆浪費了。你弟弟有個工作,你的負擔也能輕一點。”
嚴鋒忽然想笑,怪不得這麼通情達理了,原來是為了工作:“我的級彆隻能安置媳婦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