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不知是不是因著方才陳娘子的話,李眠玉偏頭看燕寔的臉,濃眉斜飛入鬢,鼻梁挺秀,下頜流暢漂亮,唇紅齒白……她的暗衛確實生得金相玉質,俊俏秀麗呢!
若他是尋常人家的公子,該也是定親了吧?
對了!暗衛會成親嗎?
李眠玉盯著燕寔看了會兒,恰好板車壓過一處小坑,她晃了一下,便趴在了他胳膊上,再抬眼時,便見他已經睜開了眼,眼睫微垂,漆黑的眼直直朝她看過來。
她愣了一下,想起剛才的問題,好奇問他:“燕寔,你們暗衛會成親的嗎?”因著陳娘子就在旁邊,她的聲音很輕,又怕燕寔聽不到,便稍稍仰了脖子,朝他耳邊湊過去。
少年暗衛:“不知道。”
李眠玉不理解,要麼會成親,要麼不會成親,怎麼會不知道呢?
她心裡有疑問便小聲問了出來。
燕寔似乎沒聽清楚,稍稍朝她靠了一些,低下了頭,李眠玉便又從過去一些,幾乎快貼著他耳朵:“要麼成親,要麼不成親,怎麼會不知道?”
“因為死得早。”少年語氣平靜。
“啊……”
他沒有多說什麼,但沒關係,李眠玉會自己思考。比如,她已經想到了暗衛與小娘子定下終身,卻忽然喪命,臨終前流下苦痛不甘的淚,又比如暗衛活不到娶妻的年紀,便死在了保護人的路上……她的臉上露出了抱歉的神色,“對不起……”
燕寔看著她,低聲:“對不起?”
李眠玉心想方才她的問題對於暗衛來說一定是極其殘忍的,她看著燕寔,想到上次他皮肉翻卷的模樣,後來他再沒在她麵前脫下衣服過,她都不知他恢複成什麼樣……但是不管如何說,她不想她的暗衛死。
她很輕地在他耳邊說:“你一定不會死的,你一定會活得長長久久。”
“為什麼?”
“因為我不批準你死。”
燕寔垂眸看她,靜了一會兒,才是再開口:“然後呢?”
李眠玉睫毛不眨,淺淺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興奮的模樣,“然後你喜歡什麼樣的小娘子?將來我給你找最姝麗的小娘子相看,一定讓你成親。”
少年沒說話,看她一眼,便又閉上了眼睛,悶聲說:“不知道。”
怎麼這都不知道!
李眠玉看看燕寔,忽然幽幽歎了口氣,道:“你還小,還未及冠,情竇沒開,這也很正常,等你再長大些情竇開了你就知道了。”
燕寔忍不住睜開眼再看她一眼。
李眠玉讀懂了他的眼神,立刻揚唇笑:“我數著日子呢,再過一日,後日我就及笄了,我長大了,我還早熟,情竇早開,我與你不一樣,我早就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郎君。”
燕寔哦了一聲,立即閉上了眼睛。
李眠玉本想再與他說說崔雲祈,但看燕寔已經閉上了眼,便有些遺憾地閉上了嘴。
旁邊陳繡娥也朝著朱大城挨過去,與他說著記憶裡的陳家村,近鄉情怯起來,擔憂回了村子卻物是人非,何況,她還邀了人一同回村呢。
朱大城笑得憨實:“不論如何,陳家村該是能有一塊地讓我搭一間屋做我們的家。”
陳繡娥便點頭也笑,很快又憂慮起來:“也不知兩個孩子可曾找得到這裡來。”
“會的,大兒極會認路又機靈,會尋來的。”朱大城翹著一點沒有擔憂,“又像我生得健壯,定能帶他妹妹過來。”
陳繡娥再次點頭,她看著這近在咫尺的山,忽然察覺身旁安靜了下來,偏頭一看,看到那玉雪可人的小娘子已是倚在少年懷裡睡了過去。
她看了看,又忍不住笑起來。
日落西山時,華蓋香車終於進了城,在節度使府停下,崔雲祈將盧姝月送回。
盧姝月從車上下來時,臉色還有些蒼白,隻是扭頭朝崔雲祈看來時神色跋扈,全然不見先前溫婉模樣,“崔氏長公子,果真名不虛傳,令姝月長了見識。”
說罷,她又笑起來,“可你崔雲祈如今不再是京都貴公子,不過是附庸於我父的小小棋子,就算知曉我與次兄的關係又如何?我要你娶我,你便隻能娶我,哪怕做隻綠頭龜呢。”
說罷,她抬腿進府。
崔雲祈在節度使府門前被他當著諸多人的麵下了臉麵,麵色卻一貫的溫柔如春,他轉身上了馬,袍袖散開,飄飄渺渺的,清雅依舊。
隻是這溫潤模樣待回到府中便消失殆儘。
他麵色陰沉,在椅上坐下,低頭抿了口茶水,再抬起臉時,卻又恢複了溫柔模樣,他偏頭看向自己隨從:“去查清楚今日入隴西地界的流民中可有疑似玉兒之人。”
隨從應聲。
崔雲祈坐著喝茶,一盞茶的工夫,堂外來人:“大公子,相爺有請。”
他笑了一下,放下茶,攏了攏袖子,起身。
李眠玉從板車上下來後,看著夕陽下藏在山坳裡的村子,臨山近水,村居錯落有致,彆有風景,她的眼底也染上了霞色,她拉著燕寔的袖子,眼圈莫名又有些紅了,淚又要盈盈落下,“燕寔,在找到祖父前,我們就在這安頓了,是嗎?”
燕寔看著她點了點頭,又很快看向不遠處的陳繡娥與朱大城。
兩人正在一戶村居前與人說話。
李眠玉也看了過去,看到了陳娘子瞬間紅了的眼睛,還被人推搡了一下,朱大城立即擋過去,對方一下摔在了地上,很快,屋子裡又出來幾人,一下將陳娘子與朱大城圍住。
她呆了呆,被這粗魯的場景驚到,立即不看風景了,拉著燕寔就往那兒跑。
真是豈有此理,當著她的麵欺負陳娘子,當她和她的暗衛是死的嗎?
她和她的暗衛有的是力氣和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