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海市的夜晚,是金錢與欲望交織成的流光之海。
出租車停在了一條極為僻靜的巷弄深處。
與外麵主乾道的車水馬龍相比,這裡安靜得仿佛是另一個被遺忘的世界。
沒有招牌,沒有霓虹。
隻有一扇沉重的、泛著幽暗古銅光澤的對開木門,門前兩棵姿態虯勁的羅漢鬆,在壁燈下投出寂靜的影子。
這裡就是“墨園”,LeJardind"EnCre。
陳品付了車錢,獨自一人站在門前。
他今天特意換了身乾淨的休閒裝,但站在這扇門前,依舊感覺自己像個送錯了地方的外賣員,下一秒就該被保安禮貌地請出去。
這地方,從門縫裡都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傲慢。
他還沒來得及上前,那扇沉重的木門便悄無聲息地向內滑開。
門口站著的,正是安托萬·李。
他換下了一身緊繃的西裝,穿著一套剪裁更為考究的深灰色高定休閒西服,裡麵是一件質感極佳的黑色絲質襯衫,領口隨意地解開了兩顆扣子。
金絲眼鏡依舊架在挺直的鼻梁上,嘴角掛著那抹熟悉的、仿佛用圓規畫出來的標準微笑。
整個人,就像是從時尚雜誌裡走出來的模特,精致、疏離,且價格不菲。
&ne(歡迎)。”
安托萬·李主動伸出手,聲音溫和而有磁性。
“我以為你會帶一個團隊來,或者至少,帶一位攝影師。”
陳品與他乾燥溫暖的指尖輕輕一握,手很快鬆開。
“我不是來探店的,是來吃飯的。”
陳品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吃飯,一個人就夠了。”
安托萬·李的眼中閃過讚許,他推了推眼鏡,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VerygOOd(很好),我喜歡你的AttitUde(態度),請進。”
踏入墨園的瞬間,陳品才真正理解了這個名字的含義。
這裡沒有傳統法餐廳的水晶吊燈和天鵝絨地毯,反而更像是一座現代中式園林。
腳下是打磨得光滑如鏡的水磨石地麵,一條蜿蜒的黑色石子路,穿過一片小小的枯山水景觀。
餐廳內沒有主光源,光線被巧妙地分割、隱藏在竹林、格柵和牆角的陰影裡,營造出一種水墨畫般的寫意與幽深。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高級食材被處理時才有的清冽香氣。
奢華,但不是那種金光閃閃的土豪式奢華。
而是一種需要極高審美和財力,才能堆砌出來的、低調的傲慢。
【哼,裝模作樣。】
腦海裡,小饞貓不屑地哼了一聲。
【把餐廳搞得跟個陵園一樣,陰森森的,菜能好吃嗎?】
“你懂什麼,這叫逼格。”
陳品在心裡淡定回懟。
“你看這裝修,每一塊石頭,每一根竹子,都寫著四個大字——‘你吃不起’。”
沒有過多的寒暄,安托萬·李直接將陳品引到了餐廳最深處。
一張正對著燈火通明的開放式廚房的餐桌。
這裡是主廚餐桌,是整間餐廳的心臟,也是主廚展示自己技藝的專屬舞台。
“品先生,請坐。”
安托萬·李親自為他拉開椅子。
“今晚,沒有菜單,也沒有其他客人。我隻想請你品嘗一道菜,一道我最近一直在思考的菜。”
他打了個響指,一位侍者悄無聲息地出現,為陳品倒上了檸檬水。
“我希望,你能給我最brUtal(殘酷的)、最真實的FeedbaCk(反饋)。”
安托萬凝視著陳品,金絲眼鏡後的目光,銳利如刀。
陳品靠在椅背上,身體舒展,點了點頭:
“放心,我這人彆的優點沒有,就是嘴比較誠實。”
很快,第一道菜,也是安托萬口中“唯一”的一道菜,被端了上來。
一個巨大的、純白色的不規則骨瓷盤,中央孤零零地躺著一小塊魚肉。
魚肉呈現出一種誘人的、介於生與熟之間的半透明粉色,魚皮被處理得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層輕盈、潔白、仿佛隨時會破裂的泡沫。
幾滴翠綠色的羅勒油和幾粒烏黑的鱘魚子醬,被精準地點綴在泡沫旁。
宛如一幅精心構圖的抽象畫。
藝術感,瞬間拉滿。
“我的作品,”
安托萬·李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自得,
“低溫慢煮挪威三文魚,配日式醬油泡沫與裡海魚子醬。”
陳品拿起刀叉,輕輕切下一小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