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基雖然在文人士子中頗有威望,但縱觀朝廷大臣,關係確實不錯的也就是宋濂和宋訥了。自然而然,替劉基說情的也是這二人。
宋濂作為朱標的老師,份量更重些,朱標對其禮敬有加,但是關於劉基回鄉的事情,說什麼也不鬆口,宋濂也沒辦法。
其他一些禦史台、翰林院以及國子監的清流官員,見不到皇帝的麵兒就上奏折,結果全部被朱標留中,如石沉大海。
這些人的所作所為以及朱標的對應表現,在胡惟庸看來,說明皇帝這回是鐵了心,劉基辭官還鄉的事情已經沒有峰回路轉的可能了。從此朝中少了一個對頭,他做起事來隻會更加順當。
十來天的日子轉眼就過去了,劉基趕在三月的最後一天,鎖了府門,坐著兒子劉璉駕的馬車,從通濟門離開京師。事先沒有定下日子,又起了個大早趕上第一撥出城的人流,劉基走得悄無聲息,無一人送行。
這都是明麵上的,而暗地裡,乾清宮裡的朱標以及中書省的胡惟庸,都知道劉基一大早就離京了。此外還有一個人,翰林學士宋訥也緊趕著出了城。
出通濟門,劉基一路向東而行,他打算經句容到丹陽,然後走水路沿運河到杭州。在杭州略作休息,再繼續水路南下金華、處州,最終到達老家青田縣。
馬車在清晨的微光中緩緩前行,車輪碾過城外的官道,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劉基坐在車內,微微眯起眼睛,任由那初升的陽光透過車窗的縫隙,灑在他略顯疲憊的臉上。他微微仰頭,靠在車壁上,思緒隨著馬車的顛簸,飄向了遠方。
想當年,朱元璋率軍從滁州渡江南下,攻占采石,然後順江而已陷金陵。他曾隨朱元璋登城門遠眺,金陵形勝,虎踞龍盤,頗具王者之氣。此後以金陵為根據地,東征西討,凡十餘載而有天下。
當過舊元官吏的劉基,親眼見識到了元末官場的腐敗無能,官場上幾起幾落,他為元廷儘了心力,特彆是在浙江老家的處州、溫州一帶,與當時的造反頭子方國珍交鋒數次。然而,腐朽的元廷,並沒有給予劉基更多的機會,在招降了方國珍後,將劉基罷官,就此空有一腔為國為民抱負的劉基,心灰意冷。
後來紅巾軍的發展,朱元璋的出現讓他看到了新朝代的希望,幾次邀請之下,他離開青田老家,跟隨朱元璋打天下。所幸,他眼光不錯,朱元璋果然有人主之風,最終登頂帝位,建立大明王朝。在這十幾年的接觸之中,原本一腔熱血,打算在新朝實現自己政治抱負的劉基,看到了一個龐然大物——淮西集團。
這個曾經以朱元璋為首的造反集團,如今已經成為新王朝的統治階級,朱元璋雖然成為天下之主,但是他畢竟是淮西人,以至於淮西文武充斥著朝廷的角角落落。再加上,進士出身的劉基與放牛娃朱元璋的治國理念相去甚遠,二者自打相識以來,就偶有矛盾,聖眷日衰,險些惹來殺身之禍。這種情況之下,劉基對於實現心中的理想,完全絕了心思,隻求能夠安度晚年,禍不及家人。
出人意料的是,太子威逼利誘他出任大理寺卿、朱元璋駕鶴西去,這讓劉基心中又燃起了一絲絲希望之火。朱標作為嫡長子,一開始就是朱元璋的重點培養對象,文化知識自然不用說,帝王手段也傾囊相授。但劉基人為,朱標骨子裡是個文人,與朱元璋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況且國家安定之後,應以文治為先。
可誰也沒想到,太子登基還不到一年的時間,竟然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就強逼他辭官返鄉,這讓他徹底絕望了。可見,縱使新帝與先帝不同,但總也逃脫不了淮西集團的左右。
想到這些,年近古稀的劉基不由得歎了口氣:“哎!也許這就是命數吧。”
正在這個時候,劉基隱約聽到身後一陣急促的馬蹄之聲,似乎還有人在呼喚他的表字。
“璉兒,停車。”
連喊了幾聲,劉璉才勒住韁繩,回頭問道:“怎麼了?父親。”
“你沒聽見有人喊我嗎?”
“沒聽見啊!”劉璉搖了搖頭。
“那您聽見什麼了?”劉基沒說話,馬車靜靜地停在路邊,他就坐在車中等著。
那馬蹄聲由遠而近,越到切近反而慢了下來,劉基知道肯定是來找他的。坐在車頭的劉璉看清了來人,趕緊掀開前簾,說:“父親,是翰林院的宋學士。”
“哦,是他?”劉基有些意外,宋訥怎麼會知道他離京了呢。還沒等他想明白,來人已經到了車前。
“伯溫兄,為何不打個招呼就走了?”
劉基撩開馬車的側簾,看清了來人,笑著回道:“是仲敏啊!這不沒打招呼,你也來了嘛!”說完就放下窗簾,由兒子攙著下了馬車,與此同時宋訥也下了馬。
“我這緊趕慢趕,可算把你給追上了。自從上次過府探望吃了閉門羹,我就讓家仆日夜盯著貴府,看你什麼時候走,沒想到......”宋訥似乎看出了劉基心中的疑問,也不藏著掖著,打開天窗說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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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劉基淡然一笑,“仲敏費如此心機,不會就是為了見上一麵,這麼簡單吧。”
宋訥四處看了看,見沒什麼人,便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疊好的小紙包。一看便知,這個紙包裡麵沒有任何東西,因為它十分平整。劉基猜測這個紙包其實是一張字條,被折成了這個樣子,對折的地方還有蠟封。
宋訥將紙包遞了過去,劉基沒接,雙眼盯著宋訥看,意思是你告訴我這是什麼。而宋訥呢,就這樣伸著手,眼睛也望著劉基,意思是你先收下,我再告訴你。
“好吧。”劉基接過了紙包。
宋訥指了指上麵的蠟封,說:“伯溫兄此番回鄉,你我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麵。請定要保重身體。”
劉基一麵將紙包收進懷中,一麵說:“仲敏且放心,我的身子骨還可以。人老了,是該落葉歸根了。如今朝堂風雲多變,仲敏要多加小心才是。”
“有勞伯溫兄掛念。”宋訥拱手答道,“一路保重。”
“告辭。”劉基也不多言,拱手回禮。
一人上馬,一人上車,背道而行,很快便目不可視。
回到馬車上的劉基,緩緩掏出了懷中的紙包,心中不免忐忑。原來那蠟封上的印章顯現出一個“禦”字。毫無疑問,這張紙條是皇帝寫給他的,宋訥能知道自己的行蹤,也是皇帝告訴的。
劉基拆開蠟封,打開了紙條,上麵的字跡果然是朱標的,字數不多,僅有兩行十六個字。字的書寫排列很怪,首先,字是橫著排列的,其次,從左到右念意思才通順。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活著才能看到結局。”劉基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這兩句話倒是通俗易懂,很直白。唯有革命二字出自《周易》。‘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
“可陛下這是要革誰的命?看誰的結局?”
“身體?活著?難道陛下讓我返鄉是為了......”劉基漸漸猜到了朱標這兩句話的意思,原本鬱結於心的陰霾一掃而空。
“朝廷的天,要變了。”劉基嘀咕著,伴隨著車輪咯咯吱吱的聲音,繼續返鄉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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