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民的當眾認輸,為何宇與初生的龍海大學贏得了聲望,也為【鳳蝶共生計劃】的推行掃清了所有障礙。
施工方案被當場批準,整個項目團隊都沉浸在一種近乎狂熱的喜悅之中。
然而,這份喜悅,卻不屬於李衛民。
當晚,他謝絕了所有人的宴請,獨自一人,踩著腳下泥濘的土路,悄悄找到了何宇的臨時辦公室。
那是一個由集裝箱改造的鐵皮盒子,孤零零地立在工地一角,門縫裡透出一點昏黃的光,在深沉的夜色裡,渺小得宛如一點螢火。
推開那扇冰冷而沉重的鐵門,一股混雜著金屬、泥土和速溶咖啡的特殊氣味撲麵而來。
房間內陳設簡陋到了極點,一張行軍床,一張堆滿了圖紙的舊書桌,唯一的光源,是桌上一盞發出嗡嗡聲的節能燈。
何宇正坐在燈下,專注地盯著麵前的電腦屏幕,屏幕的光映亮了他年輕而平靜的側臉。
聽到開門聲,他轉過頭,看到門口站著的身影時,沒有絲毫意外。
眼前的這位老人,白發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愈發蕭索。
白天在會議上那種屬於泰鬥的威嚴與氣場蕩然無存,此刻的他,背脊微微佝僂,像一個迷了路的學生,局促地站在門口。
他的手裡,緊緊攥著一個邊緣已經磨損的棕色小本子,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何同學……”
李衛民開口,聲音有些乾澀。
他很快意識到這個稱呼的不妥,立刻改口。
“不,何校長。”
他的目光落在何宇身上,眼神裡翻湧著難以言說的情緒。
有震撼,有欽佩,有不解,甚至還藏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茫然。
“你那個動態模擬係統,還有你的生態建築設計理念,能不能……再給我詳細講講?”
這個問題,他問得有些艱難,仿佛每一個字都耗費了巨大的力氣。
這代表著,他要將自己窮儘一生建立起來的知識壁壘,在這個年輕人麵前,親手拆除。
何宇的視線從老人緊握的筆記本上掃過,隨即浮現出一抹溫和的笑意。
他站起身,沒有立刻回答問題,而是從角落的飲水機上接了一杯熱水,親手遞到了李衛民麵前。
“李老,外麵冷,先坐下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熱氣氤氳,模糊了彼此的視線。
李衛民接過那隻樸素的紙杯,指尖傳來的一點溫度,讓他緊繃的身體有了一絲鬆弛。
他被何宇請到了唯一的另一張椅子上。
集裝箱的空間太過狹小,兩人的膝蓋幾乎要碰到一起。
何宇也坐了下來,沒有回到電腦前,而是將身體轉向李衛民,目光平視著這位老人布滿溝壑的臉龐。
“李老,其實我的想法很簡單。”
何宇的聲音清晰而沉穩,在這狹小的空間裡,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生態保護不應該是被動的防守,而應該是主動的創造。”
一句話,讓李衛民端著水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主動的……創造?
這個詞彙,對他而言,是如此的陌生。
接下來,這場發生在簡陋集裝箱裡的談話,徹底顛覆了李衛民過去六十多年的人生。
兩人徹夜長談。
何宇沒有使用任何專業術語,他用最平實的語言,將一個宏大到不可思議的未來圖景,徐徐展開。
從生態建築的能量正循環,談到城市規劃的零廢棄網格。
從單一物種的保護,談到跨區域生態廊道的構建。
從被動式的汙染過濾,談到可再生能源的閉環式利用。
李衛民一開始還能用自己本子上的筆,飛快地記下一些關鍵詞。
可越到後麵,他記錄的速度就越慢,最後,他握著筆的手,徹底僵住了。
他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那些經驗、那些數據、那些奮鬥了幾十年才總結出的治理方案,在何宇描繪的藍圖麵前,顯得如此笨拙,如此……蒼白無力。
何宇的知識儲備,根本不像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他談論地熱能源的轉換效率,精確到小數點後四位;他分析城市風道的模型,仿佛親手設計過上百個城市;
他講解生物菌群對水體的淨化邏輯,其深度甚至超過了李衛民認識的任何一位微生物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