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封鎖”。
這四個字,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冰冷與傲慢,通過各大官方渠道,精準地投放在每一個從業者的眼前。
釜底抽薪。
這一記重拳,沒有砸向龍海大學的基建,沒有攻擊它的資金,而是精準無比地,轟在了它最核心、也最脆弱的軟肋之上——人心。
希望之穀,臨時會議室內。
巨大的環形會議桌旁,空氣的流動都仿佛被凍結了。中央空調送出的冷風,無聲地盤旋,卻帶不走那股令人窒息的壓抑。
錢立群院士花白的頭發下,是一張古井無波的臉。他看完了那份聲明,屏幕的光映著他渾濁卻銳利的眼眸,最終,他隻是從鼻腔裡發出一聲輕哼,帶著一絲老派學者的孤高與不屑。
旁邊的李衛民總工,更是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似乎在思考某個環保工程的技術難題,外界的風暴,與他無關。
他們是泰鬥。
是早已站在金字塔尖,自己本身就是規則一部分的人。所謂的“封鎖”,對他們而言,不過是幾隻螻蟻在山腳下劃定的一條可笑的界線。
然而,會議室裡,並非人人都是泰鬥。
更多的,是那些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學者,是那些三十出頭、才華橫溢的青年才俊。
此刻,他們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手機屏幕上那份措辭嚴厲的聯合聲明,每一個字,都像一根燒紅的鋼針,刺進他們的神經。
與國內四十五所頂尖高校徹底決裂。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們正在進行的研究項目,一旦帶到龍海,後續的國家級經費申請渠道將被瞬間斬斷。
意味著他們嘔心瀝血寫出的論文,將被國內所有頂級期刊拒之門外,連送審的資格都沒有。
意味著他們將無法參加國內任何一場高規格的學術會議,無法與同行交流,徹底淪為學術孤島上的囚徒。
這不再是理想與現實的碰撞。
這是用自己的整個職業生涯,用自己前半生積累的所有學術聲望和人脈資源,去賭一個虛無縹緲、前途未卜的“未來”。
賭注太大了。
大到足以壓垮任何理想。
會議桌旁,一個剛剛從海外名校歸來、在人工智能領域小有名氣的青年學者,下意識地鬆了鬆自己的領帶,喉結上下滾動,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他的額角,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坐在他對麵的一個中年教授,目光死死地盯著桌麵,雙手在桌下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一片慘白。
沉默。
死一樣的沉默。
沒有人說話,但每一個人的呼吸,每一次細微的動作,都在表達著同一種情緒:動搖。
何宇好不容易才用理想、用誠意、用未來藍圖凝聚起來的這支隊伍,這支被外界譽為“創世師資天團”的夢幻陣容,此刻,軍心正在劇烈地瓦解。
會議無聲地開始,也無聲地結束。
何宇沒有說任何一句鼓舞士氣的話。他隻是看著一張張寫滿掙紮與痛苦的臉,平靜地宣布散會。
他知道,在這樣的現實鐵壁麵前,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