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幾十年的相識與相知,是無數個深夜裡的並肩作戰,是麵對技術封鎖時的不甘與憤懣,更是此刻,夢想成真後,那份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巨大喜悅。
不遠處,物理學家方振國教授,這位平日裡連嘴角弧度都吝嗇的男人,此刻一張老臉漲得通紅,脖子上青筋畢露。
他沒有擁抱任何人,隻是雙拳緊握,對著那片已經完成了使命的全息投影,用力地、一下又一下地揮舞著。
那不是慶祝。
那是一種宣泄。
是將過去所有的質疑、所有的不解、所有的孤獨與堅持,都凝聚在拳風中,狠狠地砸向過去的舊時代!
他贏了。
他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證明了他當初“自毀前程”、投身龍海大學的選擇,是多麼的正確!
而在這片狂歡的景象中,有一個人是特殊的。
通過遠程全息投影,全程見證了這一切的航天總師,孫建國院士。
他的身影,靜靜地矗立在實驗室的一角,清晰而又帶著一絲虛幻。
他沒有笑,也沒有歡呼。
這位為華夏航天事業奉獻了一生的老人,這位親手將一代代航天器送上太空的功勳,隻是靜靜地看著眼前這片他夢寐以求了三十年的場景。
看著錢立群和李衛民的相擁而泣。
看著方振國的激情揮拳。
看著那些年輕後輩們的肆意歡騰。
他的視線,漸漸模糊了。
眼前的狂歡,仿佛變成了一幕幕飛速倒退的黑白電影。
他看到了三十年前,自己還是個中年人時,在簡陋的辦公室裡,對著一張畫了又改、改了又畫的草圖,第一次提出了“廣寒宮”這個遙不可及的構想。
他看到了二十年前,項目因為關鍵技術無法突破而被迫擱置時,老夥計們眼中那不甘的、黯淡的光。
他看到了十年前,每一次向國外同行請教,換來的卻是傲慢的拒絕和技術的嚴密封鎖。
他看到了無數個不眠的夜晚,看到了無數次失敗的模擬,看到了自己和同伴們,從滿頭青絲,到兩鬢斑白。
三十年。
人生,能有幾個三十年?
孫建國院士的肩膀,開始無法抑製地微微顫抖。
他緩緩地,抬起了那隻布滿了老年斑和厚厚老繭的、粗糙的手,摘下了鼻梁上的老花鏡。
然後,他用這隻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鏡頭下,渾濁的、滾燙的淚水,再也無法抑製,從他那飽經風霜的指縫間,無聲地、洶湧地滑落。
他哭了。
哭得像一個走失了幾十年,終於找到回家路的孩子。
哭得像一個追逐了一輩子太陽,終於在生命儘頭觸摸到光芒的誇父。
他知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從這一刻起,那道困擾了華夏航天數代人、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般懸在頭頂的最大枷鎖,被砸碎了。
被眼前這群人,用一種他無法想象、卻又無比震撼的方式,徹底地砸得粉碎!
華夏人的腳步,將不再局限於近地軌道,不再滿足於小小的月球車。
他們的目光,將真正意義上,投向那片更深、更遠、更黑暗也更壯麗的星辰大海!
一個屬於華夏的,波瀾壯闊的宇宙大航海時代,由龍海大學的這些頂尖學者們,親手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