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何省,龍海大學2050屆新生群。
數字的瀑布在近萬名新生的屏幕上瘋狂衝刷,每一條消息都帶著濃得化不開的焦慮。
“完了,我被調劑到【古生物與化石保護】了,這是要畢業去挖恐龍蛋嗎?”
“項目製學習?聽著就恐怖,我們這種學渣進去不是直接被大神碾壓成渣?”
“彆提了,我看了下導師名單,全是院士泰鬥……我連他們論文的標題都看不懂,我配嗎?”
“有沒有人建個‘天坑專業受害者聯盟’?我第一個報名。”
屏幕發出的幽幽白光,映照著一張張年輕卻寫滿迷茫的臉。
這股被他們自嘲為“喪文化”的情緒,如同病毒般在群聊的每一個角落滋生、蔓延,將開學前最後一絲期待啃噬得一乾二淨。
就在這片數字構成的灰色濃霧中,一個通知悄無聲息地彈出。
【“小海”已加入群聊。】
無人注意。
她的頭像,是一朵在風中微微搖曳的、不知名的小野花,像素不高,甚至有些模糊。
屏幕後麵,是一個叫趙小海的女孩。
她坐在自家那張用了十幾年的舊木桌前,桌沿已經被磨得光滑發白。房間裡唯一的光源,就是她手中這台嶄新的智能手機。
光亮刺得她眼睛有些發酸。
幾天前,父親布滿老繭的手牽著家裡那頭老黃牛,一步三回頭地走向村口。牛是家裡唯一的大家夥,也是她從小到大的玩伴。父親賣掉它,換回了這部手機,和一張去往省城的車票。
“小海,”父親把手機塞到她手裡時,眼神躲閃,不敢看她,“到了大學,彆給咱家丟人,也彆……也彆委屈了自己。”
手機的金屬邊框冰涼,此刻卻燙得她指尖發麻。
她看著群裡那些飛速滾動的文字,每一個字她都認識,但組合在一起,卻構築了一個她完全無法理解的世界。
“超算”、“AI”、“內循環”、“量子糾纏”……
這些詞彙,像是來自另一個維度的咒語,帶著一種無形的、巨大的壓迫感,讓她每一次呼吸都變得沉重。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攥住了她的心臟。
自卑。
是的,就是自卑。
像一株在石縫裡艱難長出的野草,忽然被移植到了繁花似錦的皇家園林。周圍的一切,都精致得讓她無所適從。
她覺得自己就是那隻混入了天鵝群的醜小鴨。不,她甚至不是鴨子,她隻是一隻落湯的、羽毛淩亂的麻雀。
她一句話也不敢說,隻是用那雙幫著家裡乾了十幾年農活、指節有些粗大的手,緊緊攥著手機,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許久,許久。
群裡的氣氛越來越壓抑,抱怨變成了自我否定,焦慮演變成了絕望。那種“我們都是被時代拋棄的失敗者”的論調,開始成為主流。
看著那些言論,趙小海的胸口沒來由地感到一陣窒息。
她想起了父親牽著老牛離去的背影。
想起了校長在錄取通知書裡寫下的那句話——“來吧,到希望之穀來,我們一起定義未來。”
未來……
她不知道什麼是“超算”,也不知道什麼是“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