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盤古】實驗室因為完成了“畢業大考”而舉校歡騰之時。
校園的另一端,醫學院那座充滿了榮耀與光環的實驗大樓裡,氣氛,卻顯得有些沉重。
“微光子誘導神經元再生技術”課題小組的負責人,華天,正獨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下方慶祝的人潮。
香檳的軟木塞彈射而出,發出清脆的爆響。
年輕研究員們的歡呼聲,即便隔著厚重的隔音玻璃,也隱約可聞。
他的團隊成員們正沉浸在成功的狂喜之中,他們的心血結晶,那篇足以震動整個醫學界的論文,已經在全球最頂級的期刊《柳葉刀》上發表。
一個全新的時代,似乎正在由他們親手開啟。
華天的嘴角也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但他的目光,卻穿透了眼前的喧囂,望向了更遙遠的未來。
他仿佛已經看到,這項技術走出實驗室,走向手術台,讓無數在輪椅和病床上耗儘一生的癱瘓病人,重新獲得行走的權利。
那是醫學的聖杯,是他畢生追求的終極目標。
口袋裡的手機,在此刻突兀地振動起來。
嗡嗡的聲響,像一隻闖入寧靜教堂的野蜂,刺耳而又煩躁。
他拿出手機,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老媽”。
華天臉上的笑意變得溫暖而真實。他想跟母親分享這份喜悅,想告訴她,她的兒子,沒有讓她失望。
然而,電話接通的瞬間,沒有預想中的問候,隻有一陣壓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腔,從聽筒裡猛地鑽進他的耳膜。
“天兒……你快回來吧……”
“你爸他……他出事了……”
每一個字,都帶著令人心悸的顫抖與絕望。
那聲音,如同九天之上墜落的極寒冰錐,一瞬間,就刺穿了華天所有的喜悅與憧憬,將他整個人,死死地釘在了原地。
大腦,嗡的一聲,徹底空白。
世界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下母親那斷斷續續、泣不成聲的哭訴。
他聽不清完整的句子,隻能從那些破碎的詞語中,拚湊出一個讓他渾身血液都為之凍結的恐怖事實。
父親。
那個在他記憶裡,脊梁永遠挺得筆直,能用一雙大手把他輕鬆舉過頭頂的男人。
那個在煤礦底層,挖了一輩子煤,用烏黑的煤灰和血汗,為他鋪就了一條通往最高學府的康莊大道的男人。
昨天。
礦井。
塌方。
在最危險的關頭,為了推開身邊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年輕工友,父親被一塊脫落的巨岩,結結實實地,砸中了後背。
“人……搶救過來了……”
母親的聲音裡,沒有一絲一毫的慶幸,隻有更深沉的絕望。
“但是……高位截癱。”
“醫生說……這輩子……就隻能在床上和輪椅上過了……”
高位截癱。
這四個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字眼,化作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華天的心臟上。
巨大的悲痛,化作洶湧的黑色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他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扭曲、模糊。
那張飽經風霜、刻滿了皺紋,卻總是對他笑著的臉。
那雙因為常年勞作而布滿了黑繭和裂口,卻無比溫暖厚實的手。
還有每一次通話,那句永遠不變的、充滿了整個世界最濃烈驕傲的話語……
“我兒子,是龍河大學的,是以後要當大醫生的人!”
那聲音,言猶在耳。
那個為他驕傲了一輩子的男人,如今,卻再也無法站立。
眼淚,再也無法抑製,奪眶而出,順著臉頰無聲滑落。
視野,被淚水徹底浸透,一片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