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大學。
校長辦公室。
這裡的時間,流淌得似乎比外界要慢上一些。
空氣中,混合著百年名校特有的、淡淡的書卷黴味,以及那張紅木辦公桌散發出的,沉穩而厚重的木質香氣。
秘書小王,將一份剛剛打印出來,紙頁邊緣還帶著些許溫度的新聞稿,輕手輕腳地,放在了桌角。
他的動作,輕得幾乎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他甚至,刻意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因為他知道,這份新聞稿的標題上,那兩個字——“龍河”,對於坐在那張椅子上的男人而言,意味著什麼。
俞天舟的目光,從一份關於下年度預算的報告上,緩緩抬起。
他沒有去看小王那張寫滿了緊張的臉。
他的視線,直接落在了那份新聞稿上。
【龍河大學,宣布將向全國,無償捐贈一整套‘神農’災害預警網絡】
沒有預想中的,驟然收緊的瞳孔。
也沒有往常那種,因為被宿敵壓過一頭而瞬間繃緊的下頜線。
俞天舟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平靜。
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
他伸出手,拿起那份稿紙。
指尖的觸感,清晰地傳來紙張的溫熱和粗糙。
他逐字逐句地,看完了那篇通篇充滿了激昂讚譽的報道。
然後,他鬆開手。
稿紙,輕飄飄地,落回了桌麵。
他轉動椅子,麵向電腦,熟練地點開了新聞的源頁麵,又看了一遍。
然後,同樣平靜地,點擊了右上角的“關閉”按鈕。
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做完這一切,他緩緩地,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交給了身後那張,坐了整整十五年,象征著龍國最高學府權力的,名貴紅木靠背椅。
吱呀——
椅子發出了一聲輕微的,不堪重負的**。
俞天舟閉上了眼睛。
長長地。
長長地。
呼出了一口氣。
那一聲歎息,沒有了往日的銳氣,沒有了不甘的憤怒,隻剩下一種被歲月和現實,反複衝刷過後,沉澱下來的,無儘的疲憊與落寞。
整個龐大的辦公室,瞬間,被這聲歎息所填滿。
站在一旁,連心跳都快要停止的秘書小王,大氣也不敢再喘一下。
“小王啊。”
俞天舟的聲音,有些乾澀,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自嘲。
他對著空氣,擺了擺手。
“你說,人跟人,哦不……”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尋找一個更準確的詞。
“是學校跟學校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小王低著頭,不敢接話。
俞天舟也不需要他回答。
他仿佛,陷入了某種久遠的回憶。
“想當年,我們燕大,為了從上麵爭取一個國家級的重點實驗室名額,要準備多少材料?要開多少次論證會?”
“最後,還得跟清北那幫人,爭得頭破血流,寸步不讓。”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弧度。
“再看看人家龍河……”
“以前,我們跟它爭什麼?”
“爭最好的生源,爭教育部的撥款,爭那塊掛在咱們校門口,金光閃閃的‘第一學府’的牌子。”
“爭的,是怎麼保住它。”
俞天舟睜開了眼,目光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上那盞華麗卻冰冷的水晶吊燈。
“現在,你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