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在繼續。
但節奏,已經開始在不知不覺中發生偏轉。
沃森教授臉上的輕鬆與傲慢,正在一點一點地被風乾、剝離。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越來越強烈的震驚,一種混雜著荒謬與不可思議的錯愕。
他驚恐地發現,自己正在失去對這場“討論”的主導權。
他每拋出一個自以為深奧的問題,對方總能用一個他聞所未聞的、但邏輯卻無比嚴密的新理論,或者一組精確到讓他無話可說的實驗數據,舉重若輕地將其化解,甚至……反向壓製!
這群平均年齡甚至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他們對於這個領域的理解深度,已經遠遠超出了“優秀”的範疇!
那不是書本上的知識,那是一種已經將最前沿的理論徹底消化、吸收,內化為自身學術本能的恐怖從容!
這種從容,他隻在自己那些最引以為傲的、浸淫領域數十年的博士後門生身上,才偶爾得見!
不!
甚至猶有過之!
當沃森教授將話題引向一個連他自己都還停留在理論猜想階段的、真正的無人區時,他感到了窒息。
“那麼,關於‘量子隧穿效應對端粒酶活性的影響’……這隻是我個人的一點不成熟的猜想,或許……”
他的話還未說完,華天便自然無比地接了過去。
那個年輕人,眼神清澈,語氣沒有絲毫的炫耀,隻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教授,關於您提到的這個猜想,我們學校的‘量子生物物理三號實驗室’在上個季度已經完成了相關的實驗驗證。”
沃森的心臟,猛地一跳!
什麼?
已經完成了實驗驗證?
這怎麼可能!那隻是他上個月在一次內部沙龍上才剛剛提出的一個腦洞!
華天的聲音還在繼續,清晰而穩定,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敲擊在沃森的認知壁壘上。
“實驗數據表明,在特定的能量閾下,質子在端粒酶逆轉錄酶(hTERT)催化亞基內部的隧穿概率並非連續曲線……
“當隧穿概率突破這個值後,端粒酶的整體活性會瞬間增強13.6%,這並非一個漸進影響,而是一個類似開關的扳機機製。
所以,您關於其存在影響的猜想是正確的,但它的作用模式,可能比我們想象的更加直接和關鍵。”
那一串精確到小數點後六位的數字。
那個他聞所未聞的“量子生物物理三號實驗室”。
那份麵對學術權威不卑不亢的自信。
所有的一切,都化為了一股無法抗拒的恐怖洪流,瞬間衝垮了沃森教授耗費一生建立起來的學術自信!
他這位一生都站立在金字塔最頂端的王者,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一種被後浪用一種近乎蠻不講理的姿態,狠狠拍在沙灘上的無力與窒息!
整個“細胞活力監測中心”死一般的寂靜。
哈佛代表團的其他成員,包括沃森最得力的助手約翰,一個個早已麵無血色,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們看著眼前那個侃侃而談的東方青年,像是看到了一個從未來穿越而回的幽靈。
討論結束了。
或者說,是沃森教授單方麵地、狼狽地終止了這場他親手開啟的“審判”。
他看著眼前的華天。
看著那個年輕人眼神中閃爍著的,那種他隻在自己年輕時、在發現雙螺旋結構奧秘時才擁有過的,純粹的、對真理的無儘渴求與智慧的光芒。
一種巨大的、難以言喻的荒謬感與震撼感,攫住了他的全部心神。
他緩緩轉過頭,用一種近乎是夢囈的、帶著無儘顫抖的語氣,對著身邊同樣已經徹底石化的助手約翰,喃喃自語。
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卻又清晰地回蕩在每個人的耳邊。
“約翰……”
“你再幫我確認一遍……”
“他們的背景資料上,真的清清楚楚地寫著,他們隻是一群……大二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