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物理係主任辦公室。
菲利克斯·霍夫曼教授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出死一樣的蒼白。
他攥著那個銀色的U盤。
金屬外殼的溫度,順著他的掌心,一路蔓延,滲透進他的骨髓,帶來一種冰冷的、屬於事實的刺痛。
他的心臟卻在胸腔裡劇烈地翻騰、燃燒。熔岩般的灼熱感衝刷著他的理智,將他數十年來建立的學術自信燒成一片灰燼。
剩下的,隻有混雜著震撼、荒謬與恐懼的殘骸。
牆上,愛因斯坦的相片掛在最顯眼的位置,這位物理學史上最偉大的巨匠,用他那雙洞悉宇宙的眼睛,平靜地注視著辦公室內的一切。
桌上,最新的《物理評論快報》和《自然物理》堆疊在一起,散發著油墨與知識混合的獨特氣味。
這裡的一切,都代表著科學的嚴謹與理性。
可此刻,這一切都與菲利克斯臉上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形成了最荒誕的對比。
昨天。
僅僅是昨天。
他還以一個前輩、一個諾貝爾獎得主的姿態,在研討會上,雲淡風輕地拋出了那個困擾了自己團隊整整三年的“等離子體約束穩定性”猜想。
他的本意,是想讓那群來自東方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龍河大學學生明白,科學的巔峰是何等高不可攀,是需要用無數個日夜的枯燥計算與失敗嘗試才能堆砌起來的。
可現在……
他麵前的電腦屏幕上,那篇長達六十頁的PDF文檔,靜靜地躺在那裡。
每一個公式,每一個推演步驟,都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屬於終極真理的優雅與簡潔。
邏輯的鏈條環環相扣,縝密到讓他這位諾獎得主都感到一陣陣的眩暈。
這不像是人類的思維產物,這更像是上帝在創世之初,就預設好的標準答案。
而現在,這個答案被一個凡人揭開了。
“不可能……”
菲利克斯的嘴唇翕動著,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音。
“這絕對不可能……”
他一遍又一遍地刷新著文檔,機械地上下滾動著鼠標滑輪。
他像一個溺水者,瘋狂地想從這片完美的邏輯海洋中,抓住一根能夠拯救自己世界觀的稻草——哪怕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瑕疵,一個引用錯誤,甚至一個標點符號的疏漏。
然而,沒有。
什麼都沒有。
從立論到證明,從引用到結論,通篇論文完美得讓他感到恐懼。
“一個大二學生……”
“花一個晚上……”
“證明了一個諾獎團隊三年的猜想?”
菲利克斯教授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被一股來自東方的、無法理解的蠻橫力量,徹底擊碎了。
他猛地從那張昂貴的皮質座椅上站了起來。
身體的踉蹌讓他撞上了身後的書架,幾本厚重的精裝典籍轟然墜地,發出的悶響讓他心臟一抽。他卻渾然不顧,踉踉蹌蹌地衝向門口,巨大的慣性讓他直接撞倒了門邊那盆精心照料的龜背竹。
陶瓷花盆應聲碎裂,深褐色的泥土和翠綠的葉片散落一地。
他沒有回頭。
他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
他的腦海裡現在隻有一個念頭,一個瘋狂的、急切的、必須立刻得到驗證的念頭。
他必須找到那個來自東方的、總是笑眯眯的老人!
周思民院士的臨時休息室內。
周老正靠在沙發上,小口品著一杯從國內帶來的明前龍井。
玻璃杯中,嫩綠的茶葉上下沉浮,舒展著身姿。
窗外,是阿爾卑斯山終年不化的雪頂,在午後的陽光下反射著聖潔的光芒。
心情,頗為愜意。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