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前從未見過那種衣料,但我知道,那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
“老鴇初見她時,本想讓她學那些迎客的規矩,她隻淡淡瞥了眼沒說話,卻在我們以為她會反抗的時候,抬手就把老鴇遞來的胭脂水粉裝扮上了。”
“那時,老鴇就說,芸娘姐姐……就算不學規矩,也一定能成大事。”
說到這裡,阿芷垂了垂眼,聲音壓得更低了一些。
“但是,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覺得她不一樣,像個金貴的人物,隻是落了難,猜到了我們這種……這種臟地方。”
“她從不跟我們說從前的事,有人問起,她就隻說自己是從其他地方逃難出來的,其餘的半個字不肯多漏。”
說到這裡,她抬手抹了把眼淚:
“之後,她進暗香苑沒幾日,就被分到後院管花草。”
“也是那後邊他們才知道,芸娘姐姐竟會養夜幽曇。”
“後院角落裡扔著盆快枯死的花,誰都不認得,就她蹲在那兒看了半晌,說那是夜幽曇。”
“她把花挪到窗台下,每天天不亮就去澆水,夜裡還守著,竟真把那花救活了。”
“後來,那花開了,夜裡花瓣泛著淡光,老鴇見了稀奇,才知道她竟有這本事。”
“也就是從那以後,來暗香苑看夜幽曇的人漸漸多了,其中就有那個‘貴人’。”
說到這個“貴人”,阿芷的聲音明顯發顫,帶著後怕,
“那貴人起初隻看花,後來卻總盯著芸娘姐姐看,說要帶她走。”
“芸娘姐姐每次都冷著臉拒絕,有回那貴人伸手要碰她的花,她竟直接把花盆抱開,說‘我的花,臟手碰不得’。”
“但是那貴人就是看上了芸娘姐姐,一直跟著來,就跟著芸娘姐姐不撒手”
“直到那天晚上,她來找我時,臉色白得嚇人。”
阿芷抬眼時,眼淚又湧了上來,順著臉頰往下淌,
“她突然把這孩子塞給我,繈褓上這曇花,是她連夜繡的。”
“她說讓我務必護著孩子,彆讓那貴人找到。”
“我問她要去哪兒,她隻說要再逃一次,還說……還說若是她沒回來,就讓我帶著孩子往南走,彆留在城裡。”
“我當時不懂,隻覺得她慌得厲害,攥著我的手都在抖。”
阿芷的聲音越來越急,身子也跟著不斷顫抖,
“可第二天那貴人就帶了人來,把暗香苑翻了個底朝天,問芸娘姐姐去哪兒了。”
“沒人說,他就拿我們撒氣,我平日和芸娘姐姐關係還算好,他們就把我拖進地牢打。”
“我在地牢裡聽見他的人說,芸娘姐姐沒逃遠,被他們抓住了,還說……說她本就不是尋常人,竟敢跟他強,定要讓她吃夠苦頭……”
說到這裡,這幾日她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地牢的陰冷,像水一樣漫了上來,
阿芷捂著胸口咳了兩聲,眼裡的光散了些:
“後來,他們就沒動靜了,我猜……我猜芸娘姐姐是遭了毒手。”
“她那樣金貴的人,哪受過那樣的罪啊……”
話沒說完,那些被打、被關的委屈,還有對芸娘的心疼攢在一處,猛地朝著阿芷的心口撞了上來,
阿芷眼前一陣發黑,身子便朝旁倒去。
“阿芷!”
蘇慕昭連忙伸手扶住她。
“姐姐……我……我會試試的……”
阿芷靠在蘇慕昭臂彎裡,意識模糊間,還在喃喃著
“孩子……護著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