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紅的血珠順著刀身蜿蜒而下,滴落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暗沉的痕跡。
阿芷的身子猛地一顫,卻依舊死死瞪著他,眼底的淚終是忍不住滾落,砸在他手背上,帶著滾燙的溫度。
就在此刻,頭頂的瓦片忽然傳來一聲輕響。
那聲響極輕,仿佛之時有貓兒輕盈踏過,卻在這死寂的屋子裡顯得格外突兀。
兩人皆是一怔,同時抬頭望向屋頂。
橫梁上積著厚厚的塵灰,蛛網在角落結得密不透風,瞧著不似有人來過的模樣。
疤臉張皺了皺眉,正要低頭繼續逼問,卻見一道影子從房梁與牆壁的縫隙間垂了下來。
緊接著,一隻小巧的木偶從通風口緩緩垂下——
那是個懷抱撥浪鼓的胖娃娃,紅綢做的衣襟,藍布縫的褲腳,臉上用朱砂畫著天真爛漫的笑容,
可那雙用墨點的眸子卻黑得異常,深不見底,宛如兩口古井。
它被細線吊著,在半空輕輕搖晃,懷裡的撥浪鼓隨著動作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節奏徐緩,卻奇異地與阿芷胸腔裡劇烈跳動的心跳重合,
一下,
又一下,
敲得人心裡發緊。
疤臉張心頭一凜,捏著阿芷下頜的手不自覺鬆了些,本能地後退一步。
他在道上混了這些年,刀光劍影見得多了,卻從未見過這般詭異的物件,
尤其是在此刻,這木偶的笑容怎麼瞧怎麼透著邪氣。
而那木偶忽然微微轉頭,原本平視著地麵的臉,竟直直“望”向他。
嘴角那抹朱砂畫的笑容像是被人拉扯過,咧得更大了些,
隨後,一個沙啞滄桑的聲音從木偶身上傳來,
那音色絕不是孩童該有的清亮,反倒帶著股陰惻惻的寒意:
“……疤臉張?”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你殺的人,都在下麵等著你呢。”
話音剛落,撥浪鼓的聲音驟然變快,“咚咚咚”地急促響起,像是催命的鼓點。
疤臉張猛地抬頭,恍惚間竟覺屋頂的陰影裡似乎擠滿了人影,
那些被他害死的、麵目模糊的人,正從瓦片的縫隙裡往下看,眼眶裡淌著血,口中發出無聲的嘶吼。
他手裡的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額頭上瞬間冒出冷汗,哪裡還顧得上阿芷,轉身就想往外跑。
可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怎麼也抬不起來,
又是一瞬間過去,他的耳邊除了撥浪鼓的聲音,還多了無數細碎的、似指甲刮擦木板的聲響,從四麵八方向他圍攏過來。
阿芷還癱坐在地上,看著疤臉張驚恐萬狀的模樣,又抬頭望向那隻還在搖晃的木偶。
在她的眼中,這木偶又是另一番模樣。
風灌進來,吹動了木偶身上的紅綢,那雙眼漆黑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真的有了神采,正靜靜地望著她,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安撫。
頸側的傷口還在滲血,疼得她發暈,可心裡那股滅頂的恐懼,卻奇異地消散了許多。
但在疤臉張的視角中,地牢深處,仿佛有風穿行,鐵鏈無風自動,牆角積灰中浮現出無數模糊手印,似有無數冤魂正自地底伸出手來。
疤臉張額角冷汗直冒,怒吼一聲揮刀斬去!
木偶應聲而碎,可那笑聲並未停止,反而自四麵八方響起,越來越近,越來越密。
而就在這心神失守的刹那,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破牆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