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眼中皆有凝重。
秦判官捏著筆錄的手指微微收緊,目光先落在“青蚨”二字上,又移向“貴人”的供述,眉峰不自覺擰起。
謝無咎立在殿側,垂眸望著供詞上的字跡,想起此前二人互通密信時的推測。
那時,眾人皆以為“青蚨”便是幕後主事的“貴人”,
畢竟能調度鎮武司、操控暗香苑產業,絕非尋常角色。
可此刻,供詞白紙黑字寫著,“青蚨”不過是個傳信者。
他們此前錯判了層級,以為摸到的是根,沒成想隻是枝椏;
謝無咎則微微頷首,眸底寒意更甚,
那“貴人”能讓“青蚨”跑腿,權勢之盛,遠超出此前的預料。
秦判官隨即收回目光,繼續追問:
“那‘青蚨’是何身份?你口中的‘貴人’,又是何來曆?”
趙主簿的魂體抖得更厲害了,聲音裡帶著絕望的哭腔,幾乎是哀求著說道:
“大人饒命啊!小人是真的不知道!”
“小人從未見過‘青蚨’的真麵目,每次聯絡都是通過街角的暗格傳遞密信,信上隻有暗號,連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一概不知啊!“
“至於那位‘貴人’,更是隻存在於‘青蚨’的隻言片語裡,我這種小角色,連聽其名諱的資格都沒有,隻知道……隻知道他的權勢極大,大到連鎮武司的指揮使大人,見了他的信物都要畢恭畢敬,不敢有絲毫違逆!”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關鍵信息,急忙補充道:
“對了!‘暗香苑’也隻是他們眾多產業裡的冰山一角!”
“我聽幾位大人提過一嘴,在南方的蘇、杭、揚幾個富庶州府,還有不少類似的據點,有青樓,有當鋪,還有貨棧……”
審訊至此,趙主簿所知的線索已然全部榨乾,再問不出半分有用的信息。
秦判官麵無表情地揮了揮手,兩側立刻走出兩名鬼差,提著鐵鏈上前,將這道哀嚎不止的殘魂死死鎖住,拖拽著往外走。
等待他的,將是地府中剝皮抽筋、魂飛魄散的無儘刑罰。
大殿之內,一時間陷入了死寂,隻剩下陰風吹過殿角幡旗的“嘩啦”聲,更顯壓抑。
秦判官的麵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伸出手指,輕輕拂過生死簿上的朱紅字跡,緩緩合上本子,抬眼看向謝無咎:
“此事已非尋常陽間罪孽,竟牽扯到了朝廷的秘密機構,背後更有權貴操縱。
““這已不是簡單的孤魂野鬼作祟,而是一場足以動搖國本的陰謀——”
“若那‘貴人’真有這般權勢,又暗中布下如此大的網,恐怕圖謀不小。”
謝無咎垂眸而立,聲音淡淡:
“陽間官府行事,有時比陰曹更講‘權’字,當年……”
話至此處,他卻忽然頓住,喉間滾過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轉而道:
“趙通既已招出鎮武司與‘青蚨’,後續便需查探這‘貴人’的真實身份,否則此案難了。”
秦判官見他語意未儘,也未多問。
他知曉謝無咎的過往藏著不願提及的舊事,隻順著話鋒道:
“此案已非尋常陰司管轄之事,若真涉陽間權貴,怕是要從長計議。”
“正好,你當年……”
說到這裡,秦判官也及時收了話,隻換了個說法:
“……當年也算有些基礎,後續若需查探陽間線索,或許還得你多費心。”
謝無咎頷首,目光望向殿外昏茫的陰雲,眸底掠過一絲複雜的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