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頭,迎上他探究的視線,那張蒼白的小臉上,第一次顯露出一絲複雜難辨的情緒。她緩緩屈膝,行了一個標準的宮禮,聲音輕得像風中的羽毛,“多謝晏大人,還我清白。”
這一刻,她謝地,不僅僅是這件事。
更是他讓她看到,在這個薄情的世界裡,原來真的存在不問緣由、隻論是非的公道。
雖然這份公道,來得如此冰冷,卻也如此……可靠。
一場血腥的風波過後,晏府似乎又恢複了往日的井然有序。
下人們愈發謹言慎行,看向晚風苑的方向時,眼神裡都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華玉安的日子,也因此得到了難得的清淨。
除了每日張太醫會準時前來換藥,丫鬟在一旁小心伺候外,再無人前來打擾。
她大部分時間都隻是靜靜地坐在窗前,看著庭院裡那棵老槐樹的葉子,一片片地由綠轉黃,再被秋風無情地卷走,零落成泥。
她知道,晏少卿給她的這份安寧,並非出自善心,而是一種規則下的秩序。
他懲治柳燕雲,是因為柳燕雲破壞了他府邸的規矩,挑戰了他作為掌權者的權威。
而她,不過是這場規則遊戲中,一枚被動擺正了位置的棋子。
但即便如此,她心中仍存著一絲微末的感激。
在這顛沛流離的十九年裡,這是她第一次,被人用如此不容置喙的方式“保護”了一次。
這份保護,冰冷,堅硬,卻也前所未有的可靠。
隻是,她這偷來的片刻安寧,注定不會長久。
晚上,一封沒有署名的信,被管家親手送到了晏少卿的書房。
彼時,晏少卿正在處理一樁戶部的陳年卷宗,聞言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示意管家將信放下。
他以為,不過是哪家同僚送來的無關緊要的問候。
然而,當他處理完公務,拆開那封信時,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倏地凝結成冰。
信紙是一張再尋常不過的素箋,上麵的字跡也刻意模仿了市井書生的筆法,潦草而無章法。但信上的內容,卻字字句句,如淬了毒的針,直刺人心。
“晏大人安好。府中金屋藏嬌,美人恩重,本是風流韻事。然,此女身份特殊,乃天家汙點,身負不祥。大人將其留在身邊,恐非晏家之福,不日或有傾覆之禍。言儘於此,望大人三思。”
沒有威脅,沒有勒索,通篇都是故作關切的“提醒”。
可越是這樣,其中潛藏的惡意就越是令人不寒而栗。
“天家汙點”、“身負不祥”、“傾覆之禍”……每一個詞,都精準地踩在了最危險的線上。
晏少卿修長的手指捏著那張薄薄的信紙,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沉默了許久,書房內沉香嫋嫋,氣氛卻壓抑得幾乎凝固。
半晌,他沉聲道:“來人。”
親信無聲地出現在門口。
“去晚風苑,請宋姑娘來書房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