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田舊書街,這條承載了東京百年書香的古老街道,在暮色中顯得格外靜謐。
源賴清按照加奈的指引,穿過一家家亮起溫暖燈光的舊書店,走到了街巷的最儘頭。
這裡沒有店鋪,隻有一堵飽經風霜的斑駁牆壁,牆角爬滿了青苔。
他伸出手,將那枚鏽跡斑斑的鐵片,輕輕按在了牆壁上一個毫不起眼的凹槽裡。
尺寸,嚴絲合縫。
“哢……嚓……”
一陣輕微的機括聲響起,牆壁竟無聲地向內滑開,露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通往地下的狹窄台階。
一股混雜著灼熱與鋼鐵氣息的空氣,從下方撲麵而來。
還真有密道啊。
源賴清心裡吐槽了一句,邁步走了下去。
台階不長,儘頭是一片寬闊的地下空間。
這裡簡直就是另一個世界。
沒有書香,沒有靜謐,隻有熊熊燃燒的爐火,和震耳欲聾的捶打聲。
“當!當!當!”
一個赤著上身,肌肉虯結得如同磐石的老人,正揮舞著一柄比他腦袋還大的巨錘,反複捶打著一塊在爐火中燒得通紅的鐵胚。
火星四濺,映照著他那張滿是胡茬、被煙火熏得漆黑的臉。
汗水順著他古銅色的皮膚流淌,在跳動的火光下,反射著油亮的光。
空氣中,充滿了鋼鐵、煤炭和汗水混合在一起的、充滿陽剛氣息的味道。
老人仿佛沒有察覺到源賴清的到來,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塊鐵胚上,每一次落錘,都精準而有力。
源賴清沒有出聲打擾,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人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那塊已經初具雛形的鐵胚,扔進了旁邊的冷卻水槽。
“滋啦——”
一大片白色的蒸汽升騰而起。
老人拿起一條毛巾,隨意地擦了把臉上的汗,這才轉過頭,用一雙渾濁卻銳利如鷹的眼睛,掃向了源賴清。
“信物是你拿來的?”他的聲音,像兩塊石頭在摩擦,沙啞而粗糲。
“是的。”源賴清點了點頭。
老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眼神裡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一絲輕蔑。
“又是一個四大家族的少爺?”他哼了一聲,語氣裡充滿了不屑,“看你這細皮嫩肉的樣子,是想訂一把掛在牆上炫耀的裝飾品嗎?”
“我告訴你,我這裡不打造那種廢物。”
他直言不諱地說道:“我的作品,隻賣給真正的‘使用者’。滾吧,彆在這裡浪費我的時間。”
來了,標準的熱血漫隱世高人開場白。
源賴清心裡歎了口氣,他就知道不會這麼順利。
他沒有爭辯,因為他知道,對這種純粹的匠人來說,語言是最蒼白無力的東西。
他隻是默默地走到鍛造室的角落,那裡堆放著一堆廢棄的鐵料。
他隨手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鐵錠,掂了掂。
然後,在老人那愈發不耐煩的注視下,他並指如劍,將一縷精純到極致的靈氣,緩緩注入其中。
沒有華麗的光效,也沒有驚人的氣勢。
那縷金色的靈氣,如同一條溫順的溪流,悄無聲息地滲入了鐵錠的內部。
“嗡——”
下一秒,那塊平平無奇的廢鐵,仿佛活了過來。
它的表麵,瞬間浮現出無數道細密如蛛網的金色紋路,並發出了一聲輕微卻悠遠的嗡鳴。
原本粗糙的鐵錠,在這一刻仿佛被賦予了生命,散發著一股內斂而神聖的氣息。
“當啷!”
老人手中的巨錘,脫手掉在了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他那雙渾濁的眼睛,此刻瞪得像銅鈴一樣,死死地盯著源賴清手中的鐵錠。
那眼神,在短短幾秒鐘內,從輕蔑,轉為震驚,再到不敢置信,
最後,化為了一種近乎狂熱的光芒。
他一個箭步衝了過來,一把奪過源賴清手中的鐵錠,像是捧著什麼稀世珍寶。
他的手指在那些金色的紋路上顫抖地撫摸著,嘴裡喃喃自語。
“這……這不是‘靈素’……”
“這種純粹的、凝練的、源於自身的力量……是……是……”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銳利的眼睛死死鎖定源賴清,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嘶啞。
“你!你和‘那位大人’,是什麼關係?!”
源賴清從老人口中,終於拚湊出了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
原來,這位名叫“鐵齋”的鐵匠,曾經是島國最有天賦的刀匠,卻在技藝上遇到了瓶頸,無論如何也無法鍛造出能承載高階陰陽師強大靈素的“神器”。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際,他遇到了源賴清的母親,林婉依。
林婉依向他展示了真正的“力量”,並用修真者的“煉器”手法,指點了他鍛造的訣竅,甚至用自己的靈氣,為他淬煉了手中這柄傳承了數百年的鍛造錘。
從那以後,鐵齋的技藝突飛猛進,但他卻立下規矩,不再為任何陰陽師家族鍛造兵器。
因為他明白了,陰陽師們所追求的,隻是承載“靈素”的容器。
而他所追求的,是能與使用者靈魂共鳴的,真正的“劍”。
鐵齋不再有任何懷疑,他看著源賴清,眼神中充滿了敬意與期待。
他鄭重地接下了這個委托。
“那位大人唯一的血脈……你的劍,由我來鍛造,是我的榮幸。”
他轉身,從鍛造室最深處的一個上鎖的箱子裡,取出了一塊通體漆黑,卻在火光下隱隱閃爍著點點星芒的金屬。
“這是我珍藏多年,從‘結界之外’偶然得到的星辰鐵。”
“我會用它為核心,為你鍛造一柄最契合修真實力的劍。”
老人看著源賴清,目光灼灼,沉聲道:
“劍,需要一個名字。”
“它將伴隨你一生,記得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