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取下花,隻是微微垂眸,耳根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緋紅。
玲瓏在一旁看著,忍不住抿嘴偷笑,悄悄退開了幾步。
就在這時,一個約莫五六歲、衣衫襤褸的小女孩,怯生生地從一堵斷牆後探出頭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望著雲錦鬢邊那朵美麗的小花。
雲錦心中一動,對她溫柔地笑了笑,招招手。小女孩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走了過來。
雲錦蹲下身,與她平視,從袖中掏出一塊用油紙包著的、準備自己用的桂花糖,遞給她:“給你吃。”
小女孩看看糖,又看看雲錦溫柔的眼睛,終於伸出小黑手,接了過去,飛快地塞進嘴裡,然後滿足地眯起眼睛。
雲錦看著她天真滿足的樣子,心中柔軟成一片。她柔聲問:“你叫什麼名字?家裡人呢?”
小女孩含糊地說:“丫丫……奶奶……沒了……”她指了指村子後麵那片墳地。
雲錦心中一痛。
戰爭,最苦的永遠是百姓……
丫丫吃完糖,舔了舔手指,突然伸出小手,指了指雲錦鬢邊的花,又指了指自己枯黃的頭發,眼中流露出渴望。
雲錦明白她的意思。
她微微一笑,小心地將鬢邊的花取下來,輕輕地、鄭重地簪在丫丫亂糟糟的頭發上。
丫丫開心極了,摸了摸頭上的花,對著雲錦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然後轉身跑開,像一隻快樂的小蝴蝶。
蕭辰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他看著雲錦蹲在那裡,陽光為她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她對待那小女孩的溫柔,仿佛能驅散世間所有的陰霾。他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寧靜與滿足。
他走上前,再次握住她的手,低聲道:“我們會讓這片土地,重新開滿鮮花,讓孩子們都能安然長大。”
雲錦暖暖地回握著他的手,望著丫丫跑遠的背影,輕輕點頭:“嗯。”
這一刻,家國天下,個人情仇,似乎在這平凡的溫暖中,找到共同的歸處。
北境的風依舊帶著寒意,但相握的雙手,卻傳遞著足以抵禦一切寒冷的暖意。以後之路注定波濤洶湧,但至少此刻,他們擁有彼此,擁有這戰火餘生後,彌足珍貴的寧靜與希望。
丫丫戴著那朵美麗花兒,像一隻快樂的小鳥飛起飛,留下雲錦和蕭辰站在斷壁殘垣間,心中卻因這短暫的溫暖而充滿力量。
重建家園的意願,在親眼目睹民間的疾苦後,變得愈發迫切和具體。
隨後的幾日,在秦鋒等人的高效執行下,安置降卒、發放初步賑濟、組織流民清理廢墟等工作有條不紊地展開。
雲錦製定的屯墾章程被迅速推行,一些無處可去的降卒和流民被組織起來,在士兵的監督和幫助下,開始修複水利,平整土地,準備來年春耕。
希望的種子,似乎正隨著寒冬的漸深,悄然埋入這片飽經創傷的土地。
這日午後,雲錦正在帳中批閱各地送來的墾荒進度文書,玲瓏興衝衝地進來稟報:“小姐,外麵來了幾位村裡的長者,說是想見您和王爺。”
雲錦有些意外,放下筆:“請他們進來。”
很快,三位須發皆白、穿著雖破舊但漿洗得乾淨的老人,在侍衛的引領下,有些拘謹地走了進來。
為首的一位,正是那日雲錦和蕭辰在村裡遇見的老嫗的兄長,姓李,是村裡如今最年長、也最有威望的人。
“草民李老根,攜村中老朽,拜見王妃娘娘!”三位老人就要下跪行禮。
雲錦連忙起身虛扶:“諸位老人家不必多禮,快快請起。玲瓏,看座,上茶。”
老人們受寵若驚,連連推辭,最終才忐忑地坐了半邊椅子。
李老根雙手捧著粗糙的陶碗,喝了一口熱茶,暖意似乎驅散了些許緊張,他開口道:
“王妃娘娘,王爺,前幾日承蒙娘娘贈糧活命,又聽聞朝廷即將賑濟,幫助我等重建家園,村裡殘存的幾十口人,都感念王爺和娘娘的大恩大德!”
“老人家言重了,此乃朝廷分內之事。”雲錦溫聲道。
李老根搓了搓手,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最終還是鼓足勇氣道:“娘娘,王爺,再過幾日,便是我們北地傳統的‘望朔節’。”
“望朔節?”雲錦看向蕭辰,蕭辰亦微微搖頭,他們對中原節日熟悉,但對北地邊陲的特殊風俗知之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