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彆院,雲水居。
蕭辰的到來,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不僅驅散連日陰雨,也帶來令人窒息的風暴前最後的寧靜與……暗流。
花廳內,那兩半並排擺放的龜甲,如同一個無聲的警示,橫亙在兩人之間。
儘管雲錦已明確表態不會離開,但蕭辰心底那根關於“鳳棲梧”和“神秘身世”的刺,並未完全拔除。
隻是眼下京城危機未解,他強行按捺下探究的衝動,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為雲錦洗刷冤屈的行動中。
他帶來的親衛迅速接管彆院的防衛,影煞則帶著更精乾的暗衛,如同幽靈般散入北上、江南各地,順著軍械案的線索,以及鳳棲梧出現的蹤跡,展開更縝密的調查。
蕭辰本人則幾乎與雲錦形影不離。
白日裡,他在彆院臨時設立的書房處理從京城快馬加鞭送來的政務和軍報,雲錦則在一旁處理錦瑟閣的事務。
兩人各據一桌,偶爾抬頭,目光交彙,雖有溫情,卻也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緊繃。
蕭辰的目光,總會不由自主地飄向雲錦。
看她凝眉思索,看她執筆書寫,看她偶爾因疲憊而輕揉額角……每一次,他都想將她擁入懷中,用最直接的方式確認她的存在,驅散那因“鳳隱”二字而帶來的不安。
但看到她眉宇間那抹揮之不去的凝重,他又強行克製住。他深知,此刻任何過激的舉動,都可能將她推得更遠。
“王爺,慕容翊公子遞了拜帖,說是有關於軍械案的重要線索,想與王妃麵談。”玲瓏的聲音在書房外響起,打破室內的沉寂。
慕容翊!
這個名字像是一點火星,瞬間點燃蕭辰眼底壓抑的風暴!他猛地抬起頭,目光銳利如刀,射向門口的玲瓏,嚇得玲瓏脖子一縮。
“他怎麼會知道軍械案?!”蕭辰的聲音冰冷,帶著凜冽的殺意。
此事關乎雲錦性命,他早已下令嚴密封鎖消息,慕容翊一個海外商人,如何得知?
還偏偏選在他剛到江南之時前來拜訪?!其心可誅!
雲錦也蹙起眉頭。慕容翊此時來訪,確實蹊蹺。她放下筆,看向麵色陰沉的蕭辰,解釋道:“我並未向他透露此事。或許……他有他自己的消息渠道。”
“消息渠道?”蕭辰冷笑一聲,站起身,走到雲錦麵前,高大的身影帶著無形的壓迫感,“他的消息,未免也太靈通!錦兒,此人居心叵測,你絕不能見他!”
又是這樣!雲錦心底湧起一股無奈。若慕容翊真有線索,於破案有利,為何不能一見?
但她理解他的擔憂,溫和看向他:“王爺,若慕容翊真有線索,或許能助我們早日破局。”
雲錦試圖說服他,“況且,這是在我們的地方,重重護衛之下,他還能如何?”
“在我們的地方?”蕭辰俯身,雙手撐在她的書案兩側,將她困在方寸之間,灼熱的氣息帶著怒意噴在她臉上,
“你可知人心險惡?他若借機傳遞假消息,或是行挑撥離間之舉,你又當如何?錦兒,我不允許任何潛在的危險靠近你!尤其是他!”
他眼中的偏執和占有幾乎要溢出來。
雲錦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顏,因連日奔波、心神焦灼而略顯憔悴,下頜線條緊繃,眼底泛著紅絲,可即便如此,那眉宇間的淩厲與俊美依舊驚心動魄……莫名的心疼,心疼眼前這個男子!
心中驀地一軟,酸澀與心疼交織蔓延。
“蕭辰……”她不再稱呼疏離的“王爺”,而是喚了他的名,聲音輕柔得如同羽毛拂過心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與全然的懇求,
“我不是需要你時刻護在羽翼下的瓷娃娃,我有自己的判斷力。相信我,好嗎?”
她抬起手,輕輕拽住他玄色衣袖的一角,那微小的力道,卻仿佛有千鈞之重,“你若實在不放心……可以在屏風後聽著。一切,由你定奪。”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如此盛怒、醋意翻騰之時,放下身段,用商量的語氣同他說話。
沒有針鋒相對的辯駁,沒有清冷疏離的抗拒,隻有柔軟的請求,與全然的信任——將最終的決定權,交到他的手上。
蕭辰怔住了。
滿腔翻騰的怒火與醋海,在她這輕柔的呼喚和微小的拉扯動作中,竟奇異地凝滯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