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下河村被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打破了寧靜。一個頭發蓬亂的老婆子，腳步踉蹌，哭喊著朝著村長家奔去。她的聲音裡滿是悲慟，在空曠的村子裡回蕩，聽得人心驚膽戰。
一見到村長，老婆子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大聲呼號：“村長啊，我兒被人害了，被人害慘啦！你可得為我們這孤兒寡母做主啊！”這老婆子正是王二麻子的娘。她一路哭喊而來，早就吸引了不少村民的注意，大家紛紛圍攏過來。聽到她這話，眾人的臉色瞬間變了，不約而同地想起了昨晚上那張紙上寫的事。
村長趕忙上前安撫：“二麻娘，先彆哭，你家二麻子到底咋回事，你慢慢說。”
王二麻子的娘聽了這話，哭聲稍微小了些，可依舊抽抽噎噎，難以抑製悲痛：“二麻他……他手腳都不能動了，嘴裡全是血。我那苦命的兒啊，是哪個天殺的，做下這麼喪德的事！”
她沒說的是，王二麻子下身也有血，可這事兒關係到兒子傳宗接代，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口。
村長聽完，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昨晚那紙上說懲罰王二麻子，他原以為不過是挨頓打，受些皮外傷而已，哪能想到事情竟這般嚴重。
他穩了穩心神，趕忙對眾人說道：“來幾個人，跟我一道去王二麻子家瞅瞅。”可話剛出口，那些原本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村民，卻像被驚起的鳥獸一般，“哄”的一下，眨眼間跑了個精光。眾人誰也不願去沾王二麻子家的邊，生怕被當成同夥，遭受無妄之災。
二麻娘看著那些四散而逃的村民，急得雙腳直跳，扯著嗓子罵道：“你們這群天殺的，生兒子沒屁眼兒，良心都被狗吃了！同村住著，這會兒我家遭難了，一個幫忙的都沒有，你們的心都黑透了，爛到根兒裡去了……”
可不管她如何叫罵，村民們頭也不回，跑得更快了。村長心裡明白大家的想法，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怕呢？他不過是個小小的村長，哪能跟那種隨手就能拿出五百斤大米的人物抗衡？隻是人家沒求上門時，他還能裝糊塗，現在二麻娘都哭到自家門口了，他作為一村之長，於情於理都得去看看。
無奈之下，他硬著頭皮，帶上大兒子和二兒子，又去找了村裡的李郎中，一行人朝著王二麻子家走去。
一走進王二麻子住的屋子，幾人瞬間呆立在原地，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隻見王二麻子像個被踩爛的柿子，癱在床上，模樣比他娘描述的還要淒慘。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若不是臉上那痛苦扭曲的表情，還以為他已經沒了氣息。
李郎中站在床邊，一時竟不知從何處下手。二麻娘見此，趕忙催促道：“你愣在那兒乾啥子？還不趕緊給我兒子看病！”
李郎中在檢查過程中，一碰到傷口，王二麻子就疼得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眼淚嘩嘩的往外湧。二麻娘心疼兒子，頓時火冒三丈，衝著李郎中吼道：“你到底會不會看病啊？就不能輕點嗎？沒看見把我兒疼成啥樣了！”
這一番指責，把李郎中氣得滿臉通紅，他心裡直後悔來這一趟。若不是村長親自叫他，他是絕對不會來趟這渾水。可王二麻子是個無賴，他娘卻更是難纏，自己要是現在甩手走人，待會兒這婆娘肯定會到自家門口撒潑打滾，哭鬨不休。
李郎中強忍著一肚子的火氣，仔細給王二麻子檢查了一遍，隨後歎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這傷太重了，得去鎮上或者縣裡的大醫館，我實在是無能為力。”
其實他心裡清楚，就算去了京都，也未必能治好這傷，他這麼說，不過是不想被這老婆子糾纏。
“不可能！不就是點外傷嗎？你個庸醫，這點傷都治不了，還當什麼郎中？簡直是草菅人命！”二麻娘根本不相信李郎中的話，邊說邊一屁股坐到地上，開始撒潑打滾，“你們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啊，不給我兒子看病，你們不得好死……”
“夠了！彆鬨了，收起你這一套！”村長實在看不下去了，厲聲喝道，“李郎中要是不想治，根本就不會來，你說話彆這麼難聽。”接著又轉頭對李郎中說道：“麻煩你先給他傷口處理一下，包紮包紮吧。”
二麻娘聽村長這麼說，心裡有些動搖，帶著哭腔問道：“真有這麼嚴重嗎？可我們家哪有那麼多錢治病啊？村長，這事你必須管，你得找人把我兒子送去鎮上的醫館，不行，去縣裡，縣裡的大醫館肯定更好。”
村長又好氣又好笑：“我是村長，可不是他老子！你家沒錢，我家就有嗎？村裡人剛才為啥一個都不來，你還不知道吧？你兒子得罪了大人物，才落得今天這步田地。你再這麼鬨下去，人家能悄無聲息地把你兒子弄成這樣，也能把你……”後麵的話不用說出來，誰都懂是什麼意思。
二麻娘聽了這話，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下子癱倒在地上。她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兒子怎麼會得罪了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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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李郎中包紮完畢，村長領著幾人轉身就走，他實在不想再跟這個蠻不講理的婆娘多說一句話。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就去問彆人吧。他能做的就這麼多了。
出了門，李郎中神色凝重，緊走幾步靠近村長，抬手半掩著嘴悄聲說道：“那二麻子被閹了。”這話如同一顆驚雷，在村長耳邊炸響，驚得他瞪大了雙眼，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村長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就站在旁邊，聽到李郎中的話，頓時感覺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竄上腦門，褲襠下麵仿佛也有涼風吹過，兩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太狠了！”二兒子低聲喃喃道，聲音裡帶著驚恐。
大兒子卻若有所思：“看來王二麻子怕還乾了彆的事。”
說完，幾人腳下的步伐不自覺地加快。匆匆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老葉家這邊也聽到了王二麻子受重傷的事，老二老三昨晚上帶回大米的時候也說了整個事的過程，當然也包括那紙上的內容。
葉老頭坐在搖椅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煙霧繚繞中，他眉頭緊鎖，滿心憂慮。王二麻子都被打成那樣了，自家老大能安然無恙嗎？這念頭如針般紮在他心裡，攪得他一刻不得安寧。
葉老二去鎮上送貨時，葉老婆子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一定要去老大家看看情況。葉老頭現在就盼著老二彆帶回什麼壞消息，可他心裡那股不安，卻怎麼也壓不下去。
恰在這時，葉禾生匆匆趕來，神色焦急。葉老頭瞧見他這模樣，心裡“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莫不是真出大事了？葉老婆子也顧不上招呼人進屋，趕忙迎上前詢問：“禾生啊，你咋來了？”
葉禾生向屋內看了看，開口問道：“奶，我爹沒來嗎？”
這話一出口，葉老頭心裡猛地一慌，忙回道：“你爹沒來啊，你咋問這個？到底出啥事了？”
葉禾生滿臉憂色的說：“我爹不見了。今早起來，我娘就大喊著我爹不見了，讓我們分頭去他常去的地方找，我就回了村裡，尋思著爹會不會來這兒了。”
“沒有啊，你爹真沒來，那他能去哪兒呢？”葉老婆子急得眼眶泛紅，聲音都帶了哭腔。
“我也不清楚，不過……”葉禾生欲言又止，神色有些為難。
“不過啥呀，你這孩子，彆吞吞吐吐的，要急死人呐！”葉老婆子催促得更急了。
葉禾生猶豫片刻，還是說了出來：“不過周圍鄰居都在傳，天還沒大亮的時候，有人瞧見我爹出門，跟一個婦人碰了頭，兩人一塊兒往縣城方向去了。”說完，他自己先搖了搖頭，語氣篤定，“我不信，我爹怎麼會丟下我們一家人，自己帶著彆的女人走了呢？”
這傳聞當然是葉熙的手筆，昨天晚上她就吩咐了大環，讓他早上的時候，偽裝身份去找福安巷附近找人嘮嗑。好讓眾人把心思都引到葉老大是帶著相好離家出走，而非遭遇不測上。反正他們這輩子都沒法證實葉老大是走了還是死了。
周荷花眼珠子滴溜一轉，臉上帶著幾分八卦的神情看向葉禾生，說道：“我看這事兒沒準兒是真的。說不定大伯是聽到啥風聲，腳底抹油先溜了。你還不知道王二麻子那事兒吧……”
周荷花繪聲繪色地把王二麻子的遭遇講給了葉禾生聽，講完又假惺惺地安慰，“我瞧著你爹走了也未必是壞事，起碼能保住你們。你也彆太憂心，說不定風頭過了，他就自己回來了。”
實際上，周荷花心裡想的是：哼，真是個狠心的，家裡沒錢了，不想養一大家子，就帶著外麵的相好跑了，不過走了也好，省得回來搶家裡的營生。
葉禾生聽完，陷入了沉思。葉老婆子倒是對周荷花的話信了個十足，說道：“肯定是我大兒機靈，提前得到消息，出去躲躲也好。你回去跟你娘說，讓她放寬心。”
可葉老頭總覺得哪兒不對勁，隻是昨晚為這事兒一宿沒睡，此刻腦袋昏昏沉沉，像灌了漿糊，怎麼也理不清頭緒。
聽了老宅眾人的話，葉禾生決定先回去把這些告訴家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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