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不僅要做,還要做得又快又好。咱們要讓他高建民知道,我們石古村的人,就算手裡拿的是一堆爛泥,也能給他捏出個金元寶來!”
這話,她說得不快,也沒有多激昂,可聽在女人們耳朵裡,卻像一根燒紅的鐵釺,一下子捅進了她們心裡快要熄滅的火堆裡。
對啊!
憑什麼你看不起我們?
你給我們爛布,我們就用這爛布,做出讓你挑不出半點毛病的東西來!
一股子擰著勁兒的誌氣,從每個女人的胸膛裡升了起來。
剛才那點因為布料太差而產生的頹喪,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劉科長看著鄭蘇月,厚厚的鏡片後麵,那雙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激賞。
這個女人,不簡單。
她三言兩語,就把一盤快要散掉的沙,給重新和成了水泥。
周秦沒說話,他隻是走過去,把鄭蘇月懷裡快要睡著的孩子接了過來,讓她能騰出手來。
夫妻倆的默契,都在這一個簡單的動作裡。
“都動起來!”劉科長清了清嗓子,恢複了他那副刻薄的教頭模樣,“把布料搬到案板上!許秀容,帶人畫線!記住,一條褲子兩條腿,彆給我畫出三條來!”
女人們哄笑一聲,立刻就忙活開了。
搬布的搬布,畫線的畫線,整個教室,又一次充滿了那種熱火朝天的勁頭。
劉科長把周秦和鄭蘇月拉到一邊,壓低了聲音。
“光做得好,還不夠。高建民那隻老狐狸,不見兔子不撒鷹。咱們這邊鬨得再歡,隻要他不覺得疼,就不會把那批‘的確良’吐出來。”
“那劉大哥的意思是?”周秦問。
“得讓他疼。”劉科長一字一頓,“得有個人,拿著鞭子,在他屁股後麵抽一下。他一疼,一慌,才會亂了陣腳。”
“誰能當這個拿鞭子的人?”
劉科長沉默了。
縣裡,高建民的關係網盤根錯節,誰會為了一個山溝裡的合作社,去得罪一個當紅的副廠長?
屋子裡,縫紉機“噠噠噠”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
那聲音,因為布料的粗硬,顯得有些沉悶,不那麼清脆,卻帶著一股子頑強的生命力。
鄭蘇月看著屋裡埋頭苦乾的女人們,又看了看旁邊皺著眉的兩個男人,忽然開口。
“周秦。”
“嗯?”
“明天,你開上車,我們再去一趟縣城。”
周秦一愣,“去縣城乾啥?找人?”
“不找人。”鄭蘇月搖了搖頭,她的眼睛在屋裡昏黃的燈光下,亮得有些嚇人。
“我們去買份報紙。”
“買報紙?”周秦更糊塗了。
劉科長也一臉不解地看著她。
“對。”鄭蘇月點了點頭,視線卻落在了那堆灰撲撲的粗棉布上。
“咱們這台戲,光有演員和台子還不夠。”
她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個黑色的塑料扣子,在手心掂了掂。
“還得有個敲鑼的。”